眼镜一直看着壁画发呆,对我的话视而不见。真是奇怪,他可是一提到宝贝连命都不要的家伙,怎么现在蔫了?
“喂,你怎么回事。这可是帝王墓,数不清的陪葬品等着你拿。”我再次提醒他。
眼镜指着一幅壁画吞吞吐吐道:“他们……他们都没有手!”
这幅画刚才看到过,近景是将军庆功的场景,无数士兵对将军顶礼膜拜。远处是成批的俘虏,或跪或趴在地上,一眼望不到边。就像眼镜说的一样,他们的手掌都被砍掉,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臂。我的心有些发毛,难道恐怖的手掌根这个传说有关?靠,我那天岂不是真的遇到鬼了。想到无数手掌粘在身上的情形,后背一阵发凉。
“喂,别发呆了。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幅画有一个相似之处。”眼镜说着指了指壁画的某一个地方。
我顺着眼镜的提示观看,顿时恍然大悟。可不是,每一个画面都有一个极其相同的细节,这个细节比较明显,却不易被人察觉,它就是将军佩戴的那柄宝剑。这柄宝剑在规模宏大的图画中很不显眼,很容易让人忽视它的存在,不过它始终伴随在将军左右,将军出现在什么地方,宝剑就出现在什么地方。
我举着蜡烛近距离仔细观看,不由得暗暗吃惊,这柄宝剑采用的是写实绘画风格,与整幅构图的写意风格大不相同。剑身、剑柄、剑鞘每一处绘画都妙到毫巅,甚至连剑身的云纹装饰都能分辨。
“如果将军真的葬在这座墓里,那么这柄宝剑也应该陪葬在这里。”我对眼镜说道,心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如果能找到这把宝剑,活着出去的话也算一个极大的收获,盗墓贼花费如此大的气力盗这座墓,会不会就是冲着这把宝剑来的?
眼镜也有同感,如果宝剑一直伴随了将军一生,那么将军死后肯定也会用它陪葬。十有八九就在墓里。不过眼镜对这个不感兴趣,能活着出去才是最主要的,最好能捎带着弄走些陪葬品。
两人顺着壁画往前走,很快看到了另一面墙壁,这道墙正对着石门,墙上没有彩绘图案,墙壁都是条石砌成,上面刻满浮雕。浮雕的形态很特别,既像层层叠叠的云彩,又好像盘旋的巨龙,重重叠叠弯弯曲曲占满墙壁。我和眼镜仰头看了半天,不明白其中有什么含义,后来干脆不看,举着蜡烛朝墓室中央走去。
烛光很快被黑暗吞噬,两丈之外一片漆黑,没有墙壁作为参照,很快丧失了方向感,只是凭着一种感觉往前深入。墓室长宽各有三十几米的样子,大体呈正方形。两人再向前深入几步,感觉已到了墓室中央,按常理这地方应是停放墓主人棺椁的地方。
果然,烛光跳动之下,一具巨大的石椁出现在面前。说它巨大,是因为这副石椁足能装下三口大号棺材。石椁里面装的应该就是墓主人的棺材,不过那个将军在不在棺材里还不好说,也许这只是一个疑冢。传说曹操有七十二处疑冢,作为北汉皇帝,有几座疑冢也不新鲜。
人之将死,反倒忘记了害怕。我和眼镜很从容地走到石椁跟前,竟没有产生想象中的恐惧。终于看清石椁的本来面目,这是一个由一整块巨石凿成的椁,表面呈青灰色,镜面一样平滑,表面反射着冷亮的烛光。石料与石门的料子属于同一种。石盖与椁身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昏暗的烛光下很难看出痕迹。当年这批工匠的剔凿摹刻技艺,高得令人难以想象。不过用如此高超的技法来修造一座坟墓,注定是他们的悲哀,因为出于保密需要,坟墓建成之时就是这批工匠殉葬之日。要么被杀死,要么被活活困死在墓里,成为墓主人的陪葬,他们的肉体和他们高超的技法便永远埋在了地下。自己死在自己的智慧里,难道不是一种悲哀?
眼镜向我投来寻问的眼神,意思是在询问下一步怎么办,石椁打不打开。
我心一横,冲眼镜点点头,意思是先打开再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根本没有活着走出去的把握,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把墓室的秘密全部揭开,顺便看看陪葬品有什么花样。
四只手扶住石椁盖子,用力朝一个方向推去,由于整个石椁表面打磨地非常光滑,石椁与石盖之间的摩擦力相当小。为我们推开石盖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一推之下石盖朝开始微微移动。
两人看石盖在动,一齐叫力使劲往对面再推,三番五次用力,终于推开一个能容人身体进去的口子。两人早已忘记了恐惧,同时跳进石椁里面,再次叫力,“吭”一声闷响,巨大的石椁盖子被推离椁身,一个边重重落在地板上。两支蜡烛同时移进石椁里面,霎时一道道五彩斑斓的绚丽光芒直刺眼球,那是一种富贵至极的光芒,恐怕任何人看到这种光彩都会为之震撼、为之倾倒。我们也是人,那种极具震撼力的富贵光彩对我们杀伤力巨大,两个人目光投进去以后再也没有移开。
石椁底面铺满厚厚的一层珠光宝器,摄人心魄的富贵光芒就源自这里。珍珠、宝石、美玉、玛瑙、金银器皿……在跳动的烛光下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光芒中透出的富贵之气摄人心魄,足以令任何一个人为之心动。每一件东西带到外面恐怕都价值连城,如果都拿到市场上去卖,它的价值不能说富可敌国,最起码值几十栋楼房。
脚下踩着的,就是价值不可估计的珍宝,我下意识抬抬脚,都不知道把脚放在哪。无论放在什么地方,脚下踩着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我们发财了……”眼镜用极其亢奋的语气说道。双脚用力往下踩踩,清脆的珠宝摩擦声刺激着我们的神经。这家伙弯腰去捡脚下的宝贝,被我一把揽住,“你小子不想死的话就住手!”我很严肃地提醒他。
“咋了?”眼镜不解的看着我。
“经历了一千多年,珠宝玉器竟然光亮如新,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提醒眼镜。
眼镜挠着头不知所以,“你啥意思?”
这家伙真是见财不要命的主,我耐心对他解释:“我怀疑珠宝上面涂着特殊的药物,所以才会上千年不腐蚀不变色。你要是用手摸的话,说不定会……”我冲眼镜做了一个翻白眼的动作。
眼镜吓得再也不敢触碰脚下的宝贝。刚才巨大的兴奋渐渐消退。两人的兴奋只持续了一会儿,随即冷静下来。跟生命比起来,这些宝贝简直一文不值,在濒临死亡的环境里,一块金砖还不如一杯清水来的实际。
刚才只顾着看珠宝了,忽略了石椁中间的东西。石椁正中赫然停放着一口木棺,大小跟普通的棺材无异,表面的油漆已经脱落,露出灰白色的原木,不过木材质地极好,几百年过去依然不腐不烂。当然跟这里干燥的环境也有很大关系。我用舌尖舔舔干裂的嘴唇,问眼镜下一步怎么办。
眼镜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发现棺材盖四边钉着几十颗铆钉,想要跟推石椁盖子一样推开不可能。眼镜跳出去捡起扔在石椁外面的工兵铲,狠劲嵌入棺盖缝隙,两人用力往上撬。工兵铲出乎意料的结实,用起来得心应手。盗墓贼带来的工具质量真不错,绝对属于军用品中的极品,一般人根本买不到。这把工兵铲如果出售的话,恐怕得上千块。为了这座古墓,盗墓贼真的下了血本。我和眼镜很快把棺盖撬开一道缝隙,两人换个方位用同样的方法再撬……
围着棺材撬动一圈,棺盖已经十分松动。眼镜把蜡烛交给我,自己双手扣进缝隙,用力往上抬。棺盖嘎吱一声被翻开。我的心情有些紧张,偷坟掘墓还是第一次,棺材里会有什么呢?骷髅,干尸,还是长绿毛的僵尸?
烛光照进棺材,一具完整的尸体呈现在眼前。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两个人仍不免被看到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僵尸、骷髅、血尸、干尸……我们做了各种各样的想象,也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看到的与心里想象的实在大相径庭……
那是一具保存相当完好的女尸,每一寸肌肤都完好无损,甚至借着烛火还能泛起光泽。女尸死亡时的年龄不大,也就不到三十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是青色绸缎衣料,身体下面铺着一层浅黄色锦缎。女尸呈侧躺的姿势,左腿压在右腿上面,微微弯曲,双臂很自然的护在胸前,双眼微闭,面容平静安详。死亡对她来说似乎就是一种享受,又似乎她根本没有死,只是在小憩。
我和眼镜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完好的女尸。一个疑问浮上心头:这里应该是墓主人的位置啊,怎么会是一个女的?即便她是墓主人的老婆,也应该是陪葬,陪葬的位置不会是这里。莫非只是北汉皇帝的一个疑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