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龙本来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不敢开口,毕竟有本事的是人家。自己这回捡了便宜,可不能得寸进尺,赖着人家带自己开火。如今陈啸云提了出来,那可是正中下怀。
洪天龙喜形于色道:“那当然好,我还怕你不愿意带着我呢。”陈啸云哈哈大笑,象是极其高兴。洪天龙也是笑在脸上,喜在心上。象这种好事对于洪天龙来说,根本是做梦也不敢想的,可偏偏就落到自己头上了。感谢爹妈啊,感谢爹妈把自己生了个好时辰。
窗外的死寂紧紧的包围着这幢房子,象一只大手握着一颗石子,虽有力却不能将它握碎……
又是一声轻响,洪天龙依然微笑着,而陈啸云却一扫满脸的喜色,双目瞬间瞪出光华。洪天龙微微一诧。心想,刚才那么大动静儿你都不在乎,这一声象耗子挠门一样,你怎么就变了脸色?
陈啸云盯着响声的起处,轻轻的说道:“洪兄,那个东西要来了,你只管坐着,如若心慌,把眼睛闭上就好。”洪天龙追着陈啸云的目光看去,侧面的墙在灯光下一无异常之处,不解道:“啸云,我听着这动静儿象闹耗子。”
陈啸云目不斜视的说道:“洪兄,你有所不知,先前那一声叫‘赦’,声音虽大,其实主要的目的是威慑,吓唬人的。而刚才那一声叫‘叩门’,就是说,它要进来了。”洪天龙惊道:“这鬼闹在外面?”陈啸云脸色缓了缓,说道:“张老板家又没有死人,再说,就算死了人也不会把自己家闹这么凶,要说张老板害命,更不会弄到自己家里来害。所以,自然是闹在外面。而绝大多数的鬼也都是闹在外面,只不过普通人不知它是如何开始的罢了。”
洪天龙一边听着陈啸云说话,一边盯着那面侧墙,说心里话,洪天龙是真想把眼睛闭上,然后能害死猫的好奇心使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那面墙,久久,久久……
陈啸云突然站起身来,右手向前一挥,然后坐下,洪天龙莫名其妙的看着陈啸云问道:“啸云,你做什么?”陈啸云说道:“我把它赶了出去,可惜它很机警,我没能伤了它。”洪天龙吃惊道:“它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看见?我一直盯着呢。”
陈啸云哑然失笑道:“洪兄,那是鬼啊,你肉眼凡胎,既没修过道法,又不是天生的阴阳眼,你怎么可能看到它。”洪天龙说道:“那,张老板还说晚上能看到虚影呢。”陈啸云微笑道:“洪兄,鬼要害人,自然要先吓人,人,阳气盛,阳火旺,百邪难侵,在人无病无痛非善非恶之时,唯失胆气方能使阳气衰,阳火弱。”洪天龙顺口说道:“非善非恶?”陈啸云解释道:“大善之人,生前广积德福,自会有神明护佑,死后不入地狱受苦,或升仙或转世,鬼魅不能侵。大恶之人,生前恶事做尽,血债孤胆,狼心兽念,死后入十八层地狱,鬼魅不敢侵。唯中庸之士,为善不足,为恶不显,鬼可侵之。”
洪天龙不解道:“既然我看不到,你刚才还说我若心慌就把眼睛闭上?”陈啸云笑道:“洪兄,你我第一次共事,我当然要小心一些。我并不知道你有没有阴阳眼,为免你受惊,自然要说一声。”洪天龙点头道:“承情了。啸云,你说,我要想看到的话,能不能……”
洪天龙看着陈啸云,陈啸云说道:“洪兄,为何要看到?常人都是避之不及,洪兄却想看到。要知道那种东西形容丑陋,戾气逼人。可不是聊斋中所写的那些善鬼美狐啊。”
洪天龙蹙眉道:“我也知道不见为好,但是,既然你我兄弟要同做驱鬼之事,我总觉得若我不能见之,早晚会成为你的累赘。我若能见之,就算不敌而逃,也能寻个出路不是。”
陈啸云哈哈一笑道:“洪兄所虑极是,既是如此,从明日起,小弟便传一些道法给洪兄,相信假以时日,洪兄定可助我良多。”
这一夜,没再出现异常……
当洪天龙被陈啸云推醒之时,已是日上三杆了,洪天龙迷蒙着双眼问道:“我睡着了?”陈啸云笑道:“我也养了一会儿神。”洪天龙问道:“事情解决了吗?今天还要守夜吗?”陈啸云回答:“还没有解决,恐怕不止今天要守夜,也许要守上一段时日了。那东西很小心,昨夜被我惊了,只怕不会再来,必须要让张老板回来住了。”
收拾好一切,尤其是陈啸云送给洪天龙的那一大包钱,两人一同去找张老板。
看到洪天龙和陈啸云,张老板第一句话就是:“事情解决了?”陈啸云没有立刻回答,坐在张老板对面,盯着张老板看,看得张老板心里七上八下的。洪天龙不知所以,一会儿看看陈啸云,一会儿看看张老板。
十分钟过去了,张老板开口了:“陈大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陈啸云的目光暗淡了一些,说道:“我出道以来,首次见到如此厉害的东西。张老板,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据实以告,否则就算我能除些恶鬼,他日ni也不得善终。”张老板闻言目瞪口呆,冒着冷汗不停的点头。
陈啸云盯着张老板,用极其严肃的语气问道:“张老板,你可曾害人性命?”洪天龙明显看到张老板全身一震,但是张老板却说:“没有!绝对没有!我敢对天发誓。”陈啸云盯着张老板看了一会儿,叹道:“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张老板眼见陈啸云站起身来,连忙拦住去路急道:“陈大师,怎么说尽力而为?你可是收了我的钱啊,你一定要把事情解决啊!”陈啸云笑道:“张大老板,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是我的本分,但是,你张老板隐瞒实情,以至我无从入手,只怕后患无穷。”张老板突然声色俱厉的吼道:“什么叫隐瞒实情!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害过人命,为什么你一定要我承认?再说了,你是抓鬼的,你能不能把鬼抓住跟我害没害过人命有什么关系?”
陈啸云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慢悠悠的说道:“不错,我是抓鬼的,而且能不能抓住鬼的确与你害不害人命无关。但有一样,把鬼抓住并不等于把事情解决了。打个比方,就象你不喜欢屋子里的苍蝇,你要怎么办?无非两种,一是打开窗户把它们赶出去,二是利用工具把它们杀死。抓鬼也是一样,抓住后要处理,是赶是杀?赶,也就是超度,那我就要化其怨气,要化其怨气,则必须要知道其怨气的根源;杀,这个简单,可若是强杀冤鬼,对我有害无益,你付我的酬金还不足以弥补我的损失。你说,我是不是要先问清楚呢。”
张老板从满脸煞气变成目瞪口呆,他想不到抓鬼还有如此之多的说法。在他的理解范围内,抓鬼就是请个道士,摆个香案,或念经或舞剑,一通折腾后告诉自己事情解决了。可眼前这位陈大师为自己展开了一条未知的路数,听来似懂非懂,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丝破绽。张老板震惊之余得出结论:眼前这位是高人啊……
于是,在半晌沉寂后,张老板终于开口说道:“有过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陈啸云面色不改,含笑看着张老板。张老板定了定神说道:“陈大师请坐,听我慢慢说。”
两年前一个初秋的夜晚,张老板坐在院子里喝茶,要说这初秋时节还是很舒服的,夜风虽是有些偏凉,但加件外衣足矣,煮着一壶热茶,半依在太师椅上看天上的星星,安逸。
都说更深露重秋风冷,那一晚,张老板却没有感觉到秋意,就那么半依着喝茶,一边看星星一边想心事。家人都有早睡的习惯,是以没有人来打扰他。直到,一声轻轻的哭泣传入张老板的耳中。
张老板循声望了望,什么也没看见,再仔细听了听,也没了声音,也就没当回事,接着把一壶茶喝完,便回房睡觉去了。
然而从第二天开始,张老板便高烧不退,起初只道是受了风寒,可一连七日高烧不退,张老板不免心里发慌了。做生意的人嘛,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绝对相信的非常规事物,俗称“迷信”。
张老板把那天夜里听到哭声的事跟家里人说了,张太太当时就怒了,大声叱道:“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一定是被鬼冲了。”吼罢不等张老板开啌,便抓起皮包急勿勿出门去了。张老板知道,张太太是去请师父了。张老板自己在心里埋怨自己:大意了,原本以为是听错了,看来是真有事儿。
午后时分,一位全套道门装扮的老人跟着张太太走进了张老板的卧房。还没等张老板开口招呼,那位老道便一甩拂尘,起手道:“无量天尊。此处怨气之盛堪比刑场,不知阁下做了何等错事,招来这索命之灾。”
张老板刚刚挣扎着抬起来的上半身立刻砸在床上,原本烧得无力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哆嗦。
张老板没有说话,张太太也没有说话,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说话。那位老道长不等别人开口,便自顾自的说道:“事态紧急,速取清水一碗。”然后,老道长开始了折腾。
折腾了能有三个小时,老道长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好了,孽障已除,贫道告辞了。哦对了,这有一瓶符水,温水送服。”
在张老板一家人诧异的目光中,老道长夺门而去。不过,在喝了那瓶符水之后,张老板退了烧,慢慢的好了起来。
看着与当年同样诧异的陈啸云,张老板哭丧着脸说道:“就这么一件事我没有说,一来觉得跟这回的事儿扯不上关系,二来……”陈啸云接口道:“二来张老板觉得那位老道长是个骗子,给你喝的符水原本就是退烧的药。”张老板一边点头一边以探寻的眼神看着陈啸云,陈啸云微微一笑,起身说道:“张老板,今晚我与洪兄再守一夜,如无意外,应该就能了结此事。不过,你要回家去住。”
张老板的冷汗喷涌而出……
是夜子时,张老板捧着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眼睛却不停的在屋里里扫视,在他看来,与其躺在床上辗转不眠,还不如坐在这里亲眼见识一下超自然的力量。而陈啸云却是一改昨晚谈笑风生的态度,五心朝天的盘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洪天龙无事可做,便也学着陈啸云的样子盘坐,可惜,差点儿把腿搬断了也没能把两条腿象陈啸云那样盘在一起。只能自然盘坐,闭目养神嘛,倒还学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