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屋里如屋外一样死寂……
时钟从二十三点走向凌晨一点,张老板明显感到困意袭来,但还是努力的睁着眼睛。其实张老板经商这些年,对这些奇怪的事情基本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张老板对这些颇有灵异性质的事情有着深厚的抗性,但这一次的事被陈啸云很专业的一解释,不由得使张老板极其心忧。这也难怪,二十几年来摸爬滚打,混迹商圈,有没有害过人连自己心里都没底,诚所谓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古语所云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事情实在是谁也不敢说没有发生过。
时钟准时敲响凌晨一点。张老板打了个哈欠说道:“陈大师,已经这么晚了,我看也不会有事了,咱们都回房休息吧。我下午已经吩咐下人为陈大师清扫了客房。”
陈啸云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洪天龙那两道探寻的目光,陈啸云转向张老板说道:“张老板若是乏了,自去休息就是,我与洪兄在此便可。”张老板不解道:“陈大师还要守到几时?”陈啸云说道:“常人都以为过了子时便不会有事了,其实不然。子时本是阴阳交替之时,子时之内阴阳混沌,人有阳气裹体,更有万物镇护,是以不觉。鬼怪却是不同,往往子时之内鬼怪是不会乱动的。因为活人之身阴阳互济,与混沌之时可自行融之。鬼怪为阴身,虽有阳却不显,是以若为混沌所缚,必不可脱,两相助长,化为乌有。而子时一过,一阳初生。呵呵……”
陈啸云打开双盘站起身来,微笑道:“便是这一阳初生给了常人以误导。何为一阳初生,常人都以为一阳初生的意思是阳气来了,阴气没了,鬼怪不敢横行了。谬矣。一阳初生是说在阴气极盛之时已有阳气出现,常人只见这初生的阳气,不知其弱,不论其缺,却忽略了那天地间充盈浩瀚的极阴之气,岂不是自欺欺人吗。要知道,如生前修道之鬼,死后修为不散,在这极阴之气中极有可能化为魔孽,几世修为付诸东流,再无转世修仙之途。所以,越凶的鬼越会在子时之后,借着这阴气中一缕初阳横行于两界之内。却不会在子时犯险。”
张老板半张着嘴盯着陈啸云,他被彻底说晕了,这种话以前没人跟他说过。洪天龙也是将探寻的眼神升级为崇拜。陈啸云扫视了二人一眼,微笑着坐回沙发,重新闭目养神。
张老板看向洪天龙,洪天龙也是微微一笑,学着陈啸云的样子闭上了眼睛。张老板讨了个没趣儿,合上书回房去了。客厅里再次回复了寂静。
陈啸云突然轻声说道:“洪兄不必睁眼,听我细说。”洪天龙眼见陈啸云没有睁眼也没有动,便依言再次闭起双眼。
陈啸云慢声说道:“修道之法本无玄秘,只为开人心智,启人天聪。诸人生来本是相同,少有天赋异禀之辈。只因道之法难以言语诉明,是以古往今来唯教开悟而得。实则何为开悟却无定论。我道门以武入道,说来辛苦,却是捷径。想那坐惮习文,莫不是想破头颅,终能开窍者凤毛麟角耳。武者,强体于外,行气于内,运后天之功撼先天之根,采天地灵气培补精元。唯求丹成而脱去凡胎,飞升为仙。即使不得成仙,亦可延年益寿,固一灵魄以待重生,世世相叠,终有功成之日。”
洪天龙心中一阵激荡,耳听陈啸云又道:“以武入道虽为捷径,却也非人人可为。有道是穷文富武。想来也是,若无家资,想要练武谈何容易。且不说习武者食量极大,但就日日不耕不作,不产不收便要生生饿煞家人了。是以虽人人尚武,却多为生计所困不得从也。”
洪天龙在心中念道:“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神仙鬼怪,老爹老妈,我有钱了,我遇着贵人了,我要成仙了……”
陈啸云接着说道:“武分内外,功有阴阳。外为目之所见,动静可辨。内为心之所明,动静可感。阴为意所遣,阳为气所使。然则,一切皆由内丹而生。内丹者,先天精元所化,聚则凝于丹田,调精血以炼化,散则遍布百骸,护魂魄以明神。”
又道:“人之入世,损精元以助生计,如灯中之油久而用尽。唯以后天调息之法导引气血,更以玄门之术采纳灵气,方可回补已损精元,如向灯中续油一般。入门之功无非定坐吐纳,然小成之后必以心法点七星开生门方能渡生死之限。洪兄。”
洪天龙睁开双眼,只见陈啸云定定的看着自己,不由得问道:“怎么?”陈啸云一字一句的说道:“今夜我传正法于洪兄,唯望他日洪兄凭心而立于世间。”洪天龙连忙说道:“放心放心。我必不负兄弟之谊。”陈啸云微笑道:“如此甚好,洪兄请附耳过来,我传你吐纳心法。”
这一夜竟成了洪天龙学道专场,那闹宅的恶鬼没有出现。
第二天张老板来到客厅的时候,一个大大的哈欠差点儿僵在脸上,只见陈啸云和洪天龙两人面对面坐在地上,都是面带微笑。张老板哆嗦着叫了一声:“陈大师?”心想别是这两位都含笑九泉了吧,那我可倒大霉了。先不说闹鬼的事儿,单就这两死人也没法儿跟警察解释啊。
好在,陈啸云闻声睁开了眼睛,并且说道:“张老板早,这一夜可曾安睡。”那边洪天龙也站了起来,微笑着看着张老板。张老板紧张的脸上重新挂上笑,说道:“睡得不错,辛苦陈大师了,事情解决了?”
洪天龙真想大嘴巴抽他,什么都不问,一张口就是‘事情解决了?’,真想把你先解决了。
陈啸云笑道:“昨夜无事,今晚仍要叨扰。”张老板那张没来得及笑开的脸又紧了回去。愁道:“怎么这么麻烦啊。”陈啸云说道:“我也觉得很麻烦。”
扔下装出一脸歉意的张老板,陈啸云和洪天龙一前一后走出张家大门,两人准备找个地方大吃一顿,然后到旅店去睡上一天,熬了两夜了,也算出了力了,先休息一下再说吧。
夜色再一次扑向大地,陈啸云与洪天龙依然相对盘坐,闭目微笑。张老板依然捧着本不看的书坐在沙发上干耗。
今夜注定不同往夜。
子时刚过,微热的夏夜里居然一瞬间狂风大作,张老板一哆嗦,直接把捧在手里的书扔了出去。陈啸云睁开双眼,以坚定的眼神迎向洪天龙那两道焦虑而恐惧的目光,沉声说道:“一切皆在今夜了结。”
客厅里的灯伴随着陈啸云的声音消失而熄灭了,张老板哆嗦着问道:“陈大师,是不是停电了?”陈啸云站在张老板身侧,没有说话。张老板又问:“小洪啊,你去看看是不是停电了。”
但凡打工的,九成以上都不会觉得老板好,洪天龙也不例外,多年来积攒的怨气在此刻集中爆发。洪天龙一声怒吼:“闭嘴!停什么电?你活这么大岁数了,要钱有钱,要房有房,要女人有女人。你活得也够本儿了,就算死,你也给我死得有点儿出息。”
张老板震惊了,一个打工的敢这么跟老板说话,不想混了吧。恼羞成怒立刻取代了恐惧。张老板厉声叫道:“洪天龙,你跟谁说话呢!你被辞退了,马上给我滚出去。”
洪天龙不惊不怒,面带嘲讽的笑道:“我从昨天起就是为啸云做事,你以为我是帮你吗?”张老板一脸惊愕的看向陈啸云。陈啸云专注的盯着对面的墙壁,淡淡的说道:“张老板,以洪兄的先天条件,的确不该屈就在你的公司。况且你对洪兄确有不仁之处,在下身为修道之人,深知天理循环之道,所以将此事据实告知洪兄,幸得洪兄承情,愿助我除魔卫道。”
张老板安静的坐回沙发,平静后如潮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屋外的狂风号叫着扑来。撞在窗上有如一只大手在不停的敲打。陈啸云朗声说道:“要来便来,何必多此一举,若我惧你,何须在此。”
狂风哑然而止。
张老板再一次慌乱起来,问道:“大师,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陈啸云说道:“张老板安坐,任它有通天彻地之能,我自有除魔之道。”
一声厉叫在屋外响起:“小道士,天庭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乳臭未干竟敢多管闲事,明年今日便是你的死祭。”
张老板没有说话。洪天龙很是奇怪,心想啸云这两天跟我说了很多,还交了底,我都吓得直哆嗦,这个平时就啰哩吧嗦,胆小如鼠的张老板居然能如此平静。
洪天龙回头一看,立刻释然。张老板已经吓晕了……
当洪天龙再次转回头的时候,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奇迹。对面的墙壁渐渐变得透明,前后三五秒的时间,一面墙隐于无形,就象被人拆掉了一样,屋外的景物直接投入眼底。洪天龙梗着脖子问道:“啸云,这是你干的?”陈啸云用冰冷的声音回答道:“小弟我还没有这种本事。隐物通明,非我……”洪天龙已经不可能再听到后面的话了,因为他也追随着张老板吓晕过去了。
当洪天龙再次睁天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满身狼藉的陈啸云。洪天龙惊问道:“啸云,你没事吧?”陈啸云一脸倦色,略显艰难的说道:“还好,幸得祖师垂怜,那妖孽总算被我收服了。”
洪天龙羞愧道:“我太没出息了,没能帮上你的忙。”陈啸云微笑道:“洪兄不必自责,这种险情我也是头一次遇上。是我托大了,还好没有连累洪兄,否则就算命赴黄泉也难赎其罪。”洪天龙连连摇头,不知该如何接口。
此时,张老板也悠悠醒转,开口问道:“陈大师,事情解决了?”陈啸云答道:“幸不辱命。张老板日后可高枕无忧了。”张老板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大声说道:“好好,多谢陈大师,今天吉祥楼设宴为大师压惊。”说完也不等陈啸云说话,起身跑回房间。估计是去更衣了。
晚宴如期举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陈啸云突然问道:“张老板,你就不想知道这次的事因何而起吗?”一句话使得原本处在gao潮的酒席瞬间降温,所有的人都看着陈啸云。张老板酒醒了一半,但还没醒的另一半酒精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