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低声念起五方神火咒,贴在长刀上的符咒瞬间发出耀眼的红光,一把长刀便熊熊燃烧起来。陆远长刀一挥,一股烈火与阴风迎面对上,瞬间卷在一起,两股力量相交,激发出阵阵风啸声,最后两相抵消。
公良斐见陆远术法如此威风,不由心中叹服,口中道:“好厉害。”
陆远一听,更是得意,当下连连发招,火焰一波波席卷而去,一浪高过一浪。火光照亮了树林,四处迸发,林中依稀几个鬼影惨叫,立即便遁走了。
公良斐眼中放出光彩,喜道:“这里果然好多鬼怪。”
陆远心中却多了几分担忧,他一路未有撞鬼,便以为黑山传言未免夸大,如今被火一燎,竟然现身这么许多,想来这些鬼怪已经在黑夜中偷偷跟随靠近,之前未免太过放松紧剔。
那青面野鬼被火燎的疼痛,衣角,头发都卷起来,便怒吼一声,一股阴风从口中吐出,比方才凌厉了许多,一时间压过火焰的势头,火光便黯淡下去,公良斐躲在陆远身后,只觉得阴风袭面,一股阴冷之感围上身来,他便摸索着纸笔,写下:“野鬼能口吐阴风,侵身则有阴寒之感。”
陆远自是不知公良斐呆到如此,临敌完全不知闪避,还记挂着记录文字,他此时全神御敌,当下换刀到左手,咬破右手手指,凌空飞速书写符咒,口中大喝一声:“火起!”瞬间火光又盛,反扑上野鬼之身,野鬼身上便熊熊燃起,一团火焰中,只听阵阵鬼哭狼嚎,十分凄厉,衬上野鬼扭曲狰狞的面容,在夜色中惨烈非常。
陆远口中默念咒文不停,只待那业火烧的野鬼无力挣扎,软软的瘫下去,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铜法器,那是一桃木柄铜铃,颇为古旧,外表已经生满铜绿,铜铃表面刻着篆字符咒,底端刻着柳叶纹,只听陆远念道:“架火力士,游宫将军,妖魔厉鬼,束送黄泉,急急如律令!”陆远手中铜铃一摇,黑夜中极清脆的一声:“叮。”
那野鬼便似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哀嚎起来,身形慢慢散去,声音也越来越细微,最后缩成一道白光,“咻”的一声,被收入法器。
陆远这才收了法器,擦了擦汗,他的道法不弱,只不过这是第一次单独降妖服魔,便打了二十分的精神来对待,一回头却看见公良斐拿着纸笔呆呆的看着他。
陆远皱了皱眉头:“喂,你被吓傻了?”
公良斐才回过神来,问道:“鬼呢?”
陆远扬了扬手中之铃:“收了啊。”
公良斐失望的耷拉了眉眼:“这就完了?我,我还没记够呢。”
陆远才看到公良斐手中之纸上已经写了不少字,才知方才他一直不停笔的在记载与那野鬼相关的事情,虽然觉得他呆的不可理喻,但见他面对危险却不害怕,也是有几分胆识的人物。
陆远便安慰他道:“以后还会遇到很多,性命要紧。”
公良斐没精打采的“哦。”了一声,便准备收了笔墨行头。
突然密林深处突然狂风大作,伴随着极其尖锐难听的叫声,惊起许多不知名的鬼怪鸟兽,四处奔逃。
陆远抬头望去,密林上空黑云集结,不由皱了眉头。
“这里原来有个大家伙。”
公良斐闻言先是一喜,又见这鬼怪气势惊人,才想起来害怕。
陆远看着那团黑云快速飘来,一路伴着尖声戾啸,腥臭之味立即充溢在空气中。
陆远只觉那团妖气极盛,来势又快,不由心道不好,思拊自己此番未必能应付的了,便转身对公良斐喝道:“呆子,快跑。”公良斐愣了一下,便手忙脚乱的收拾物件,越急越乱,不是掉了这个就是掉了那个,陆远心中着急,拉过公良斐就跑,公良斐在后面连连叫道:“哎,哎,笔掉了。”
陆远哪里管他,撒开了腿狂奔,可是身后妖风更快,不一会,竟已掠到两人身后,腥风怒卷而来,把两人都掀了个跟头。
陆远身体强健,一倒地便立即翻滚缓冲落势,随即一跃而起,祭起玄铁刀,大喝一声:“什么妖怪!”
公良斐却被摔的七昏八素,眼冒金星,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陆远只觉得妖气凛冽,是生平未遇之强,凝目看去,只见那盘旋的黑风中,是一只足有一人大小的巨大鬼鸦。
陆远暗暗心惊,这鬼鸦如此巨大,只怕又上千年的修行,又闻到一股臭不可闻的腥气,暗道这孽畜噬血太多,又才此阴气极盛之地滋养,坠了妖道,这么多年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戾气竟如此凶恶,往日黑山鬼怪之说,只怕也是由它而起。
妖物修炼千年,应早就开了灵识,只是这鬼鸦早被血气蒙了心窍,只知杀戮捕食,仅是一心智未开的蛮物。
不容陆远多看,那鬼鸦尖锐一叫,刺的人耳膜生疼,它翅膀一卷,黑风便卷着林中残枝断草急速袭来,厉风刮在脸上有如刀割。
陆远来不及多少想,当下长刀一挥,一股清冽的白光自长刀发出,迎面撞上黑风,未捱住片刻,就被卷入黑风不见光亮。
黑风迎面而来,陆远被带的一个趔趄,面上身上刮的生疼,多了许多伤口,有的已经渗出血来,那鬼鸦闻到血腥之味,更加狂暴起来。
陆远心道不好,左手捏个法诀,引来一阵天雷,直劈向鬼鸦,一阵电闪雷鸣之中,鬼鸦闪躲连连,还是被劈中的翅膀,鬼鸦吃疼,翅膀大力一掀,劲风一把掀起陆远,直挟着陆远飞出一丈远,直直撞上一株大树,撞的他胸中气血翻腾,口中满是腥味,竟已内伤。
陆远不由心惊,悔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出师不利,难道竟要命丧于此。
眼见鬼鸦还要扑来,陆远急忙连引天雷,暂时阻了鬼鸦的来势,然而引动雷诀极耗真气,他又受内伤,不由渐渐力脱。一转眼撇见公良斐,他好容易缓过劲来,不顾满身疼痛爬了起来,眼见陆远不支,又埋头翻腾起他的宝贝箱子。
陆远心中大火:老子在这里拼命,这个呆子还顾着他的破书。
于是怒道:“你他娘在干什么,书能救命啊!”
只见公良斐翻出一个火红的圆球,高高举起对陆远喊道:“这个火蚕蛊,威力无穷,以前和师父在山中遇到虎精,便以此。。。。”
眼见天雷阻不住鬼鸦,厉风越来越烈。陆远大喊:“你他娘的快扔啊!”
公良斐闻言连忙用尽最大的力气将手中的火蚕蛊扔了出去,直砸中那鬼鸦身上,他手中没有劲道,鬼鸦自是毫发无伤。
陆远心中怒骂,没用的呆子。心念未了,只听一声巨大惊天的爆裂之声,眼前爆出了一团熊熊大火,一股炙热之气弥漫开来,鬼鸦被困在那大火之中,尖锐的叫声不绝于耳。
陆远惊呆了,原来那呆子还真的有些宝贝,他身体反应快过大脑,立即一跃而起,拉着也同样吓了一跳的公良斐风也似的逃了。
黑山密林绵延,两人之前一心寻鬼怪,不知觉中已然行进至密林深处,此时只觉得前路绵延,怎么跑都看不见尽头。身后火蚕蛊渐渐燃尽,阻不住鬼鸦,风声再起,鬼鸦又追了上来。
陆远因受了伤气血不顺,脚步滞缓,鬼鸦虽然伤了元气,却速度不慢,两人一鸦的距离眼看越来越近。
眼看逃不过,路远停住脚步,一把拉住公良斐,原地坐下。
公良斐一愣,正待相询,只见陆远捏了个法诀,周身一股淡淡的白光笼罩住身边几尺的地方。
陆远道:“我已布下结界,静静待在里面不要出声,它找不见我们。”
公良斐还待说什么,陆远大眼一瞪:“不许说话!”便唬的他立即噤声。
不一会风声凛冽,腥臭之味愈浓,鬼鸦已顺着气味寻来,到了结界附近,气息突然凭空消失,循迹不着,鬼鸦便落在林中,踱步徘徊寻找。陆远和公良斐两个人躲在结界中,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眼见那巨大的鬼鸦在地上左右踯躅,踩的密林中的枝叶嘎吱嘎吱乱响,鬼鸦的两只圆眼大如铜铃,如血一样鲜红,缓缓从两人面前扫过,情形十分可怖,公良斐不由吞了口唾沫,强自忍住不让自己发抖,陆远也看的心惊。
鬼鸦最终寻不见两人,慢慢的向树林深处消失不见。
两人这才长嘘了一口气,陆远因界阵耗费精神,当下便瘫成一堆。
公良斐也吓的腿软,两人便背靠着背,互相勉力支持,想着方才情形凶险,都是心有余悸。此时已快天亮,陆远便在原地运气疗伤,公良斐则翻找伤药,两人心中均盼着日头快快升起,压制住着股阴气,也好逃出这凶险之地。
眼见黑夜渐渐褪去,天边隐隐泛出灰白之色,远处的树林又传来了风啸声,一丝腥气从中散出,两人心生警觉,转身看去,只见一双血红的眼睛自身后的密林中闪出。
公良斐吓的结巴,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陆,陆,陆兄,它,它,它又回来了。”
陆远便立即凝神施法,却因为受伤体力不支,只召出个小小的火苗,便噗的一下灭了。
公良斐又从筐中翻出各色不知名的物件投掷出去,却再没有火蚕蛊那样的威慑,只伤鬼鸦个皮毛。
鬼鸦尤记得方才火蚕蛊的威力,一时也不敢贸然上前,小心的躲着公良斐掷去的物件,慢慢的欺近,然而终究是越来越近,再无法相阻,两人心中都涌起了一丝绝望之情。
陆远凛然道:“我走不了,先拖他一拖,你且去逃吧。”
公良斐却是胸脯一挺:“我怎能留你一人在此,独自逃生。”
陆远想不到这个呆子居然还十分有义气,叹气道“公良兄,今日这妖怪厉害,我拼尽全力还可阻他一时片刻,为你赢得一丝生机,活命一人总好过两人同死。”一番话说完,也觉得自己大义凛然,舍己为人,实在是侠义冲天,又伤感的补了一句:“你若记得,别忘了写下我今日一番英雄之举,教人传颂,我也死的值得了。”
却等不到公良斐回答,陆远转头一看,公良斐却又扒拉他的筐子去了,不由转悲为怒:“呆子,我说话你听到了没!”
公良斐回过身来,手中举着一个透明晶体。
“陆大哥此乃日光凝华是昆仑山顶水晶石凝结千年日光所炼就的降妖法宝威力无穷妖魔鬼怪难以抵御只不过唯有日光下才可发动此时就快天亮我们不妨试上一试或许可以逃过此劫。”事态紧急,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一长段,说完后不由气短,涨的满脸通红,大口的喘气。
陆远听的分明,心中又涌起了希望,他看了看几尺之外的鬼鸦,又看了看越来越明的东方天空。
“我阻他一阻,你准备发动拿日光凝华。”不待公良斐回答,陆远便一鼓作气一跃持刀而起,身法腾挪,佯作要攻击鬼鸦的样子,与它周旋。
鬼鸦初还有些忌讳,几招过后便发现陆远的招式已毫无杀伤力,当下眼中血色大盛,翅膀一震,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向陆远扑来。
陆远见鬼鸦来势汹涌,杀意十足,他却已气竭,此番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只有绝望的闭上双目,心道:“我命休已。”
耳中却突然传来了凄厉无比的鸦鸣,刺的他双耳生疼,陆远睁开眼睛,只见鬼鸦在一团白光中痛苦的扭动,鬼鸦身后是手持水晶的公良斐,虽然一脸惊吓之色,目光却是坚定,而东方天地交接之处,探出了一丝金边,万丈光芒正欲喷薄而出。
陆远此时力气耗尽,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