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和公良斐大难不死,好容易在黑山里捡了两条命回来,待回到附近的村镇中,已经狼狈不堪。
镇中人见陆远虽然受伤,却是活着从黑山中回来,又听闻他们杀了一只极其厉害的鬼怪,佩服他二人英雄少年,便好心腾出间屋子供两人养伤。
公良斐除了摔重了几下,其他一切都好,陆远却伤的不轻,还好他身强体壮,公良斐又毫不吝啬翻出许多好药给他疗伤,几天后也渐渐的恢复了元气。
这日,陆远伤已然好的差不多,公良斐不放心,仍然执意要他多休养几天。陆远拗不过他,便在床上躺着,他生性好动,便觉得百无聊赖,心中不由胡思乱想起来。回想起前几日那场激烈相斗,陆远根骨奇佳,在门中乃是备受赞誉的佼佼者,因此生了骄心,如今出师未捷,第一次独自除妖就差点丧命妖物之手,不由心生烦躁,悔恨自己托大,修道这么多年,自以为有所小成,其实不过是井底之蛙。念及于此,他再便也躺不下去,从床上一骨碌坐起,下床走到屋中的方桌前坐下,左手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
公良斐因要照顾他,便在屋中陪伴,此时正在那方桌上埋头书写,冷不防他重重一拍,一滴大大的墨迹滴到纸上,那纸上图画文字已然快写满,他张口盯着那氤氲开的墨迹,心中觉得可惜至极,刚想说话,一抬眼却看见陆远满脸不悦,英武的脸上更添凶煞,便把话又都咽了下去。
只听陆远愤愤道:“想我在太白山上修炼十八年,自以为有所小成,不想今日竟然如此狼狈,当真无用至极。“
公良斐才知他遭遇挫折,妄自菲薄,便放下笔想了想,开口宽慰:“陆大哥,你年纪轻轻便可用神火咒引出业火,火焰色泽纯正,外焰明艳,内焰清白,已是修为不低,自身结界也可延展至身外数尺,你未及弱冠之年,修为已是这般出色,何必妄自菲薄。”
路远闻言一愣,他一直只当公良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听他一席话竟是对道法钻研颇精,不由问道:“公良兄,你也是修道之人?怎么,怎么。。”他想说怎么如此不堪,却又觉得太过不礼貌,便说不出口。
公良斐知路远性格豁达,口无遮拦,别并非轻视别人之人,也不介意,笑了笑道:“都是书上看的,只不过我只是喜欢阅读各色书籍,知晓天法自然,对修炼术法却不上心,所以才如此不济。”
路远想起此番遇险,公良斐从箱中翻出不少宝贝,想来他那个行踪飘忽师父也是一位高人。他少年心性,不由对公良斐的宝贝竹箱多了几分好奇,又不好意思说想看,踌躇了许久,终究耐不住好奇心,便嘿嘿干笑着搓手:“公良兄,你下山时是不是把你师父的宝贝都搜刮了出来?可否,可否。。。”
公良斐知他心意,当下大大方方一笑,把竹箱拿了上来,对路远说:“我道术不精,想着路途且阻且远,便翻遍师父昔日收藏,能拿的都拿来了,许多物件我也并不清楚如何使用,路兄尽管看,或许还可以帮帮我。”
路远虽觉得公良斐书呆子气重了些,但见他独敢闯黑山,危难时又不惧怕,也不愿抛了自己而逃命,虽然文弱,胆色却非常,如今又见其为人大方,心中竟生知遇之感,当下感慨道:“好兄弟,当真赤诚性子,是条汉子,你这个朋友,路远我交定了。”
公良斐闻言一笑,甚是温良:“路大哥当日舍命护我,乃是公良斐生死之交,又怎会不诚心相待。”
路远哈哈一笑,大手一挥,爽朗道:“没什么,没什么,应该的,应该的。”这两位少年性格迥异,如今因缘相识,共同经历险境,又相谈投机,心中便彼此将对方视为朋友。
路远不再客气,一件件看过公良斐箱子中的物件,大多数是书籍,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各色精巧机关,修行法器,有的路远见过,更多的路远也叫不上名字,不由心道,怪不得公良斐每天宝贝似的守着他的竹箱,确实收了许多宝贝。
路远看完物件,目光又落到那些书籍上去,他不喜读书,便都随意翻过,只见大都是些志异传记,山川记录,正翻着,陡见一本《五灵术法》。路远出身纯阳派,五灵术法亦有修习,见公良斐居然也有此秘籍,一时心生奇怪,又想到纯阳派乃数百年前吕祖所创,曾极盛一时,后吕祖飞升,纯阳派也渐渐式微,如今纯阳派虽为正宗传承,然而早年开枝散叶,也有许多分流。路远是好武之人,看到秘籍便心痒难耐,未想到要询问公良斐的意见,便取来翻看。
公良斐早就把注意力又集中在他的书卷上了,执笔又画又写,好不专注,完全没注意到路远的行动。
不想路远一翻开这本《五灵术法》,便被深深吸引住,这本秘籍与他在师门所习师出一路,所记载的术法却博大精深了许多,他痴迷修行,一看见精妙道法便停不下手,当下一翻到底,只觉平日不解之处都通畅了许多,越琢磨越觉得精妙无比,不由喜不胜喜。待翻完才想起未曾询问过公良斐的意见,就擅自看了别人的秘籍,不由大喊一声:“不好。”
只见公良斐反射般迅速的举起手中纸笔,一副惶恐的样子连声问:“怎么,怎么。”
原来他方才因路远拍桌墨迹滴落,半天所写的纸张作废,潜意识里存了戒备,此时便路远一发声,便迅速举起纸笔,以防再次因陆远行动滴落墨迹。
路远见他反应过激,也是一愣,又见他手中举起的纸张上,一只鬼鸦画的栩栩如生,跃然纸上,正是昨晚的那一只,不由赞道:“公良兄,你的丹青居然如此了得。”
公良斐连连谦虚。
路远又问:“你说想要增补那卷《百鬼鉴》,这鬼鸦为精怪,却与鬼鉴何干。”
公良斐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放下纸笔,端正坐好,正色道:“我自幼爱读古籍,看古人所记录这世间山川壮丽,物种万态,不由神往之,心道若有一天我亦要走遍这天下,亲眼去看看书上记载的一切是否属实。然而每每读书时见古人记载语焉不详,或者有所缺失,便心中生出遗憾,立志若我以后行走天涯,必然将所见所闻详细记载,也好传世与后人,教他们知晓这世间风景之壮丽,万般生灵之瑰奇。”
公良斐形容文弱,这一番说话虽然说的谦和,却格外志存高远,胸襟宽广,别有一番气势。路远不由一愣,他一向只以为男子汉的远大志向便是刻苦修行,成为高手,伏魔世间。却未曾想过原来立志从文,记载天下之事,也可以这般伟岸,不由又对公良斐看重了几分,心中生出一股豪气来:“好兄弟!好志向!以后咱哥两一起闯荡天下,你文我武,我降妖伏魔,你传文与世。”
公良斐也被路远说的心中激动,连连点头称是。
待两人高兴完了,公良斐又想起来什么,便问道:“方才陆兄大叫不好,什么事情不好?”
路远笑容僵了僵,抱歉道:“这个,这个,我刚才把你的秘籍看了,忘了先询问你的意见。”
公良斐笑道:“我道是什么事情,我对修炼一道实在是不通,但要出来行走,又想着带上些术法秘籍,也好抽空学上几招自保。陆兄看到喜欢的,便都拿去修炼无妨。”
路远一听,喜笑颜开:“好兄弟,我先谢过了。”
公良斐又郑重道:“其实我也有私心,我功夫不济,陆兄你道术高强,我希望还能与陆兄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路远因能学精妙道法,早就心花怒放,当下便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好说好说,包在我身上。”
两人自此便成了莫逆之交,路远年长公良斐半年,便自称为兄,此后一路同行,虽不免有磕绊,却相处融洽,相待如亲兄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