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兔妖逃得极快,四人虽然着急追,却因陆远受伤,脚程终究不快。追出一段距离,哪有兔妖的身影,耳中却传来微微的风扶山林之声,甬道的尽头还有隐约星光,想来便是出口,四人均心头大喜,连忙顺路摸索过去,果然找到一处出口,一探身得见外界山脉连绵,山林浓密,大雨后的夜空格外晴朗,群星闪烁,月光清辉如水一般洒落在身上,四人都是一声欢呼。
然则随后又犯了愁,只见眼前密林沉沉一片,没有兔妖踪迹,又辨不明方位,一时便不知道该往何方走。
只见公良斐从框中翻出一个龟卜,塞了枚硬币进去。
陆远奇道:“阿裴,你还精通算卦,可摇卦不是要三枚硬币,你为何只放一枚进去?”
公良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啊,我不会算卦,我只是想摇个硬币,正面东行,反面西行,师父说过这龟卜乃千年之物,我想着用它摇会运气比较好。”
众人“。。。”
虽然这方法就是个不靠谱,却也没更好的方法,只好由着公良斐一番乱摇,那硬币落了下来,“啪”的一声落入泥土,四人凑过去一看,月光下赫然四个大字“咸平元宝”,却是正面。
一行人收了硬币往东行,没走过半个时辰,果然看到了山间之路,这不靠谱的方法却真的寻到了路,真是几天中难得的好运气,却不知是不是那千年龟壳带来的。
众人又转了山路,继续向前,没走一会,蜿蜒山路一转,一片宽阔的水面显露了出来,月光下水光粼粼,四人一转头,顿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顺着龙门山的山体看过去,只见无数的石窟嵌在山体之上,大大小小,竟有数百之多,洞窟里是形态各异,宝象森严的佛像,或高或矮,或坐或立,皆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公良斐便惊喜的大呼一声:“龙门石窟!”
途径龙门山,他一直心念于此,龙门石窟自北魏开凿,历时久远,堪称世间奇观,却不想这个时候误打误撞到了此处。
洞窟中的佛像雕刻年代自魏晋到隋唐的均有,魏晋雕工古朴厚重,至唐代则刀工圆润,一座座佛洞均有不同的故事,佛法无边,耳边依稀便有佛教诵读,四人均在此壮观宏伟之中受到了感染,心中存了敬畏之心,心绪也变的宁静起来。
公良斐看的痴迷,口中不停道:“这是‘西方三圣’,阿尼陀佛,观世音菩萨与大势至菩萨,旁边有阿难和迦叶侍奉。。。啊!这是《维摩诘经》讲述的‘维摩变’。。。万佛洞!壮哉!伟哉。。。”
陆远实在被公良斐吵的烦,便开口道:“阿斐,话说我们修真修的是道教,怎么你对佛教也那么钻研。”
公良斐便正色道:“远哥,我们修真讲的是‘一生万物,天法自然。’佛家修则是心‘万物之源,无生无灭’,虽说佛道迥途,可是我却觉得修真和修心并不矛盾,真正问道大成,可不是既要遵循这天道循环又要内心平和嘛。”公良斐停了停又道:“尤其是你,远哥,修道固然好,然而你却痴迷武斗,心性急躁,听些佛法,对你有好处。”
听到公良斐这么正色的讲道理,陆远便有些愣,林晓筱闻言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公良斐便又转向了她:“林姑娘同远哥一样,性子不稳,修些佛法对你也有好处。”
林晓筱本是笑话陆远,却不想引了话头在自己身上,当下半张了口:“公良斐,你是说我脾气不好嘛?”
公良斐还未答话,陆远也忍不住了:“修,修,你说的一套一套的,难道想修个和尚。”
月光下两人都圆睁着双眼,一副与人相争不停的样子,正好应了公良斐说两人的“脾气急躁”,公良斐心中便有几分乐,装模作样的摆了个手势:“阿弥陀佛,各人自有缘法,请施主自悟。”说完便扔下两人施施然的转身走了,陆远和林晓筱便面面相觑不已。
“这家伙,自从有落尘撑腰以后真是得意多了。”陆远撇嘴道。
“要不要我改日引开落尘,咱俩收拾他一顿。”林晓筱便故意做出奸猾的样子出谋划策道。
“林晓筱!”陆远大赞“这真是我认识你以来最中听的一句话了,天可怜见,狗嘴终于吐出了象牙。”
“陆!远!”林晓筱磨后槽牙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两人刚组起来的同盟,瞬间就又破裂了。
公良斐转身去寻落尘,只见她出神的看着一座佛龛,这座佛龛很是简单,只有一座真人大小的坐佛,也没有什么典故壁画刻画在其中,落尘见公良斐前来,便伸出芊芊玉手向着佛龛里面一指。
“阿斐,这个是佛教里的什么。”
公良斐顺着落尘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坐佛的盘腿之上,躺着一只山猫,纯白的毛色,额头有花纹,正在打盹休息,公良斐灵识敏锐,瞬间心中既明,他嘴角抽了抽:“尘儿。。。那是只妖怪。。。”
陆远和林晓筱闻言有妖,连忙来看,陆远一见那猫妖,也不知道是善是恶,他伤势未好,禁不住又一番打斗,不由摇了摇头,担忧道。“这两天怎么撞了一路妖怪。”话音刚落,那猫妖已经醒了,一双明亮的猫眼陡然睁开,缓缓的扫视了众人一圈。
四人对上猫妖的目光,心中都是微微一惊,那猫妖的目光竟然格外的清明,并不似蒙昧的妖物,更像一位睿智的老者,安宁却又充满力量,不言而威,四人便在这目光的震慑下,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猫妖站起身子,极其优雅的往下一跃,落地之时身形瞬间变大了数十倍,现出辉煌威武的豹子之身,居然又是一只孟极妖兽!
眼前这只孟极妖兽却比之前那只妖气更甚,灵力更强,身形优美,自有一股威严高贵,叫人心生尊敬。
只听那孟极妖兽缓缓开口,声音是沉稳柔美的女声:“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为何?”
四人一时都沉浸在惊异之中想不起来答话,公良斐便出声问道:“远哥,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是否一样?”
陆远点了点头:“我想是一样的。”
公良斐又道:“你说她要知道,我们间接害死了她的儿子,会不会。。。”原来他呆病又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便将其朗声念了出来。
陆远反应极快,连忙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捂住了公良斐的嘴巴。
林晓筱在一旁连忙急摆手解释道:“孟极前辈,都是误会,误会。”
孟极妖兽闻言却微微思索,目光中满是疑惑,缓缓问道:“儿子?”
眼前这只孟极妖兽已经修出了灵识,开了人言,行事确实要成熟冷静很多,听了公良斐的呆言,她并没有急着发怒,而是安安静静的听四人把方才的事情说了清楚。
四人因为心怀内疚,也没有推脱事实,老老实实的一番言说,最后诚恳道歉,祈求孟极妖兽的原谅。
只见孟极妖兽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你们说的,并不是我的儿子。”
四人心中瞬间一阵放松,是同一种妖怪,在一个地方修炼,也不一定就要是一家人啊。
“它是我的弟弟。”孟极妖兽又道。
四人连忙又摆回了低眉顺眼模样。
那孟极妖兽便缓缓道来:“我弟弟星寰,小我五百年出生,他小时候我便出门修行,远离家乡,再也没有回去过,三百年前我们家乡石者山天地剧变,族人几乎全灭,星寰便下山来寻我,一直找到此处,我却在此不愿离去。星寰劝不走我,便也留在龙门山中修炼,近两百年来他不再如小时候一般粘我,原来竟是识得新的朋友。”说着孟极妖兽眼神中闪着懊悔“终究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太不关心他,他今日遇难,也有我的责任。”
孟极妖兽的声音徐缓低沉,言语中仿佛包含许多过往,落尘便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不愿意离开此处。”
孟极妖兽的眼中流露出一缕哀伤,缓缓转头望向了洞窟中的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