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和公良斐在郑府超度了小红,郑老爷家宅得以安宁,自是千恩万谢,硬是多留了两人一日,让公良斐好好的恢复一番,送行时还赠了每人各一吊钱。
陆远自然不客气,嘿嘿一笑就把钱揣入怀中,口中还说:“郑老爷再遇见鬼怪,别忘了还找我们。”
郑老爷的脸色便有点发绿,虽然此番圆满解决,可是撞鬼这种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撞上第二回了。
然而,陆远的话又引郑老爷心念一动,他便开口道:“陆兄弟,公良小弟,我此时倒真想起一鬼怪之事来。”
陆远一听有鬼怪可抓,便来了兴致,连声问道:“何事?”
郑老爷便道:“我有一位旧年老友住在晋州,前些日子来了封信,说他家小女被妖怪缠上了,说若有降妖高人,还望引荐一番。我想你二位本领高强。。。”
陆远和公良斐一听有妖怪,激动的眼睛都亮了,一人想着可以打架,一人想着可以写书,便齐声道:“我去,我去。”
郑老爷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些本领高超之人心思果然不可琢磨,听到妖怪跟挖到宝一般,兴奋成这个模样。然而郑老爷乃谦谦君子,当下便不多说,写了引荐的信函,一番仔细交代之后,陆远和公良斐便收了信件,告辞离去。
郑家小少爷因不舍二人,便也随着父亲一起送了出来,他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又想起陆远曾讲述过的神州大陆,便紧握小拳头,下决心道:“我以后也要像两个哥哥一样,学习法术闯荡天下。”
郑老爷的脸立即又绿了,心道,郑家书香门第,怎能让你去学术法一道。便连忙把小少爷提进了屋,苦口婆心的教导读书识字,科举入仕的重要性去了。
陆远和公良斐二人却丝毫不知身后一幕,陆远因为得了钱,正喜滋滋的美,突然身边公良斐幽幽冒了一句:“远哥,我以为你神经粗犷,却不想竟也是个十分感性的人。”
陆远瞪了公良斐一眼:“放屁,老子是真汉子,谁像你一样婆妈,生怕我伤到那小丫头,护的宝贝一样。”
公良斐讪讪道:“我这不是担心小少爷眼睁睁看着好朋友魂飞魄散,太过伤心,万一因此影响性情,岂不是不好。。”
陆远瞥了公良斐一眼,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然而眼神中却没有半分轻视,甚至还有几分赞赏,然而那赞赏之光转瞬即逝然,又替上了戏谑之光,只见陆远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公良斐受伤的肩膀上一捅,坏笑着问:“疼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响彻晴空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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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太原府向南五百多里便是晋州,陆远和公良斐足足用了十天才到,自然是因为公良斐时不时就犯了呆病,对着一个山川湖泊做起画来,陆远心急,一路催促不已。
好容易入了晋州城,两人便一番打探郑老爷所提故人的讯息。
郑老爷所提之人正是晋州林老爷——林梓言。林家乃晋州商贾之户,家境优渥,林家老爷膝下育有二子一女,二个儿子均以独立成家,一人去了徐州行商,一人入了仕途在岳州任职知州,留在家中的只有刚刚及笄的小女儿。
据说这林家小姐,因是唯一的女儿,又生的貌美非常,便被林老爷掌上明珠一般宠爱,自小锦衣玉食,百依百顺。
而此次,被妖怪相扰的,便也是这位林小姐了。
陆远和公良斐打探完讯息之后,尤其记住了“貌美非常”四个字,当下心照不宣的相互对看了一眼。
公良斐便问道:“远哥,这便是传说中的千金小姐么?”
陆远道:“话本子中的故事不都是这样演的,千金小姐的美貌引来了妖怪觊觎,然后便是英雄救美,最后抱得美人归。”
陆远说的出神,公良斐便咳嗽提醒:“咳咳,远哥,口水,口水。”
陆远连忙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道:“见笑了,见笑了。”
公良斐又问:“远哥,你在山中与同门一起学艺,难道没有心仪的师妹师姐。”
陆远神色中几分怨念:“都叫纯阳派了,不知道第几届掌门改的规矩,百年来,纯阳派便只收男弟子。”
“原来如此。”公良斐恍然大悟。
陆远又问:“阿斐你在山中没有没见过什么貌美的妖精?上次不是说有只千年狐妖?”
公良斐嘴角一抽:“那千年狐妖变化无穷,我也不知哪个是她的真面目,再说她的性子。”公良斐面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实在是可怕。”
陆远知公良斐虽外表文弱,却不是轻易退缩胆怯之人,见他如此语气,想来是真的可怕。再想具体问问,又见公良斐谈虎色变的样子,便只好作罢。
二人讨论了一路那林家小姐,想着深闺女子,颜色娇美,性格温顺,不由心中十分期盼,以至于叫门的时候都有些激动的手抖。
郑老爷所书信函呈上去之后,林老爷便亲自出面,热情的接待了两人。
林家老爷虽然人已过中年,却保养的很是富态,胖胖圆圆的面容,看起来十分慈祥,可是右边的眉毛短了半截,下巴上的胡须也悉数剃去,大概是因为妖怪连日侵扰家宅破了面相,林老爷的脸上便显出了几分霉相。
林老爷审视的目光便扫过两人:“郑家兄弟信上说两位本领高强。。。”
陆远立即自豪的拍了拍胸口,接口道:“林老爷,我是纯阳派的弟子,收拾一般妖怪,那是不在话下。”
林老爷闻言略为展眉,便将那狼妖的情形一一道来。
“小女月前上山游玩,遇见一只狼妖,因贪慕小女容貌,痴缠不已,幸而小女略通道法,才得以逃脱,然而,那狼妖却不放弃,顺着小女的行踪一路更来,三天两头来府骚扰小女,虽然那狼妖并不伤害府中之人,然而这般长久纠缠,小女的清誉。。。”林老爷叹了口气,缺了半边眉毛的脸看起来格外的愁绪:
陆远和公良斐一听话本子的前半部齐了,不由偷偷的互望了一下,先没考虑狼妖难不难对付,就开始幻想那林小姐是怎样个貌美法了。
陆远便拍了膝盖,当机立断:“小小狼妖,何足为惧,从今日起我们便守着林小姐,保证他一出现就立即收服。”他便转向林老爷道:“还请林老爷带路。”
林老爷身子瞬间抖了一抖,他定了定神,待看清楚了面前是正坐的陆远,便喃喃道:“真是老眼昏花了,我还以为看到那色胆淫心的狼妖呢。”
林老爷便领着两人一路前行,穿过庭院,走廊,一直绕到林府西南方的小院中,只见小院秀丽雅致,房屋青墙红柱,琉璃瓦覆顶,窗棂上雕花栏杆,窗下种了一簇簇玉兰,幽香四溢,淡雅怡人,让人不由浮想联翩此处的主人也是这样的优雅,文静。。。。
“别拦着我!”厢房中传出来一声怒吼,打断了陆远和公良斐的遐思。
“让我出去打跑那两个江湖骗子!”又是一声怒吼。
陆远和公良斐不由脊梁直了直,互相抛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两个江湖骗子,是说我们嘛?
厢房里便有人劝道:“小姐,求求你消停些吧,上次那个道士被你打的跟猪头一样,出了府就对全晋州的人说你是悍妇,母老虎。你再打的痛快,恶名传出去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陆远和公良斐都是脸色一黑,敢情之前那河东狮吼就是这林家小姐传出来的,两人心中那美丽淑静的佳人形象,瞬间碎成一片片了。
“爹也真是的,我说我自己可以解决,他非要请人来家里除妖,那些三脚猫的江湖骗子会什么,过两天师父来了,一个指头就捏死那只臭狼了,还有那些江湖骗子,统统该打,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林小姐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出来,陆远和公良斐似乎都听到后槽牙磨动的声音,便齐齐的将目光投向了林老爷。
林老爷面上几分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女的脾气,略微,略微,不好。”
陆远嘴角一抽:“林老爷,这个‘略微’,你用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屋中又有一个威严的女声传来:“晓筱!你给我消停些,这么大了还整天胡闹,你要把你娘我气死才高兴啊。”林小姐的气势立即矮了下去,声音含混不清的咕哝了几句,屋外之人却听不清么了。
家丑不可外扬,林老爷连忙咳嗽了几声予以警示,屋里便立即没有了声息。
不一会,便有位窈窕的少女推门走了出来,只见那少女身着淡粉色菱纹衣衫,头挽双髻,虽是丫鬟的装扮,一张圆圆的脸蛋却甚是甜美娇俏,向两人盈盈一拜,柔声细语的问了好。
陆远和公良斐心中都是一赞,想着虽然林小姐凶悍了些,这丫鬟倒是温柔可爱,教人看着高兴。
丫鬟唤作小葵,便引了众人进屋,一进屋子,陆远和公良斐都吓了一跳,只见墙上地上房梁上,均有许多剑痕。屋中家具也破损许多,红木的案桌缺了一条腿,青铜镜上凹凸不平,藤椅上断了一半的椅背。
想起林老爷曾说过林小姐略通道法,如今一见又是这般凶悍的性子,陆远和公良斐便仿佛能身临其境的感受到这里发生过的恶战。
客厅与卧房之间隔了好大一座屏风,其后人影绰约,想来便有那林小姐,皆因闺阁女子不抛投露脸,所以隐藏在屏风之后。
却有一个****从屏风后款款行出,只见她身着烟色百水裙,外罩缎绣飞蝶氅衣,云鬓高梳,丰容靓饰,端庄高雅,看形容应是林夫人。那林夫人虽然容貌极美,却自然流露出一股威严,让人不敢直视,难怪那林小姐这般凶,也被她训斥的不敢言语。
林夫人向两人见了礼,便嘱咐道:“直今日起,便劳烦二位在府中保护小女,男女有别,小葵会在院中为你们打点出住处,一应起居都有府上负责,待两人除了狼妖,自然还有优厚的报酬。”
林老爷看起来颇为惧内,林夫人一开口,他便摆了张笑脸站在后方,全由林夫人发号施令,主持大局。
陆远和公良斐便被安排在离林小姐居住院落不远之处的屋宅中住下,一连等了三日,狼妖也没有出现,林小姐被林夫人关的死死的,自然也是见不到。
两人闲着无事,公良斐便央求小葵给他取了林府藏书,看的专注。林府招待膳食不错,陆远也待的开心,每日院子里练练功夫,闲了便和小葵东拉西扯,日子很是悠闲。
只是每到晚间,林府中的人都会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情绪,那狼妖来去无踪,只在晚间出没,虽然狼妖并不无辜伤人,却每每都要引的林小姐一番动武,一个多月来,林府上下的人时常被惊吓,夜间也常常被搅的不能好好休息。太阳一落,便都时刻警惕着,一旦打起来,便都纷纷避的远远的。
小葵说林小姐是九嶷山西华门下俗家弟子,道法颇精,寻常小妖都不怕,只是这只狼妖也有几百年道行,林小姐只能和他打个平手,如今,林小姐已经托人去九嶷山给她师父明霞师太送信,林老爷和林夫人终究是担心女儿,便四处聘请异能之士暂缓事态。
陆远一听,激动的摩拳擦掌,日日将他的大刀磨的铮亮,恨不得能赶紧好好打上一架。
一直到第四日上,午夜时分,公良斐放下了手中的书籍,掀开窗棂,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夏日清朗,天空万里无云,月朗星稀,清辉淡淡的洒了下来,他揉了揉因看书酸痛的脖子,问道:“远哥,你说,今夜那狼妖会来吗?”
陆远正在闭目打坐,听到公良斐问话,便微微睁开双眼。
“虽然我很想让我的刀口见见血,但若是多和小葵妹妹相处相处却也不错。”
公良斐面上一僵:“远哥,你是来相亲的嘛?”
陆远脸略微红了红,梗着脖子道:“不是说什么淑女,君子好逑,虽然我人粗鲁了一点,求个妹子难道也有错?”
公良斐摇了摇头:“岂止是粗鲁了一点。”他又仿佛想起什么,突然笑道:“依我看,那林小姐的性子和你倒是一对。”
陆远立即跳了起来:“谁规定粗人就要取凶婆娘了,这脾气,死后埋我家祖坟,那还有安宁之日嘛。”
陆远一番胡扯又把公良斐说愣了,公良斐纠结了半天才缓缓道:“你又何必开个玩笑都扯自己家祖坟,是嫌你家祖宗在天之灵太关照你嘛?”
陆远刚要回嘴,只听外面风声凛冽,妖气大盛,转眼间,清朗的月光被笼上了一层黑纱,天地瞬间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