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世子之命,鹿儿对华婼照顾的更为上心,在旁人嘴里,多多少少听来了一些未经证实,却一如眼见的消息,所以,鹿儿对华婼尊敬之余,还捎带了一丝同情。
听人说,华婼是辛国送给梁国的讲和礼,可世子虽然撤兵,对辛国的仇恨还是不变的,所以,纵使华婼生的再美,世子也不可能娶她,可世子对华婼有一份知遇之情,所以才会命人对华婼的衣食起居多多上心。
世子新婚三日后,这寂寞的华庭,迎来了第二位客人,那是一位表情严肃的女子,可眼底却藏不住对华婼的怜惜,华婼也在消沉了三日后,第一次展露笑颜,华婼称她为:摄魂。
鹿儿很识趣的掩门退下,只剩华婼和摄魂留在屋里,鹿儿一走,摄魂便收起先前那一分严肃,立刻笑盈盈的凑到华婼跟前,一个熊扑,抱住华婼,嘴里不停道:“阿婼,可把我想死了,在世子府养病这段时间,都不能见你,真是不习惯啊!”
华婼撅着嘴,蛮不情愿的说道:“你在世子府呆着,还能天天看到殿下,可我呢?我连门都不敢出,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把我传成怎样的一个弃妇了,回国的时候风光无限,转眼间,世子便成亲了,新娘不是我!!”
摄魂面色一滞,表情尴尬的看着华婼,道:“你能想开,我很欣慰,毕竟,娶世子妃的,不是真的璃寞殿下,而是假的梁未辰!待殿下完成任务,我们便可以全身而退,到时,你还是华婼,我还是摄魂,而殿下,依旧是璃寞殿的殿下。”
华婼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道:“是,我知道,等殿下三年,我们的十年之约嘛!”摄魂皱眉,道:“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忽然出现,给殿下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他无法安心应对内乱外患,生怕你一个冲动,打乱所有计划,而现在,我们想走,也没法名正言顺的走了,弄不好还会给殿下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若是想早点与殿下双宿双飞,那么,你就安心在这里做你的冒牌弃妇吧,别弄出什么乱子就好。”
华婼泄气,起身走到屋中央,很无奈的摊手道:“你看看,我哪里也不能去,就这个华庭小院,当初觉得这里很美,很清静,可现在看来,这里简直就是殿下故意给我找的一处将我幽禁的偏僻小院,我要在这里呆三年,再亲眼看着殿下和别的女人恩爱,生子!就算知道是假的,我也会觉得很别扭!”
摄魂嘴角抽了抽,道:“刚刚还夸你想通了呢,才一会儿,就又开始纠结了!殿下是必须要跟世子妃有后裔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啊!殿下走后,谁来接管梁国?到时候,奸臣贼子趁机作乱,谋朝篡位,梁国败落,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殿下这些年的苦心,不都白费了?不过你要放心,殿下心一直在你这里就行了!”
华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终究没有克制住,生生问了出来:“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娘,殿下是不是告诉你他的计划了?还是说,这是你劝我的借口?”
摄魂一拍脑袋,大呼道:“哦,忘了跟你说,殿下成亲前那一晚,来找过我,告诉了我他的计划,同时,让我也顺道过来跟你说说,免得你总是想不开,怕你抑郁!!”
华婼恍然大悟,这才没有了疑惑,神色也稍微温和了一点,摄魂点了点华婼的小鼻子,道:“我服药的时辰到了,以后再来看你。”说罢,摄魂大呼一口气,强颜欢笑的看了看华婼,转身推门而出。
华婼呆在原地,没有出门送摄魂。
摄魂,娘,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开始有了谎言?这显而易见的疏漏,是你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殿下成婚前,我一直和殿下呆在一起,为何殿下从未对我说过?反而需要你亲自带病来解释一番?
华婼牵强一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牵起裙角,朝外走去,唤来院外守候的鹿儿,笑盈盈道:“鹿儿,我们在院子里搭一个秋千吧,听人家说,很好玩的!”鹿儿忙应声,道:“那奴婢这就去请人来为姑娘搭秋千。”华婼摆摆手,道:“不要,我们自己弄,鹿儿,你拿两截麻绳来,我去拿小椅子,再放一个软垫,绑在在门口这两棵梧桐树中间,一个简易而舒适的秋千不就搭好了?”
鹿儿应声而去,华婼吸吸鼻子,也开始动手忙活。
院外摄魂的背影越来越远,也越来越落寞。
确实是殿下来找的自己,只不过,说的不是那些话,而是感谢,感谢自己编造的那个狐妖幻境,感谢自己危急关头放出的信号,感谢自己拼了半条命挽回的华婼。可自己刚说的,也正是殿下心中所想,是她用读心术看出来了,这一来,本就孱弱的身躯,愈发严重。
恐怕此生,再也丢不掉药罐子了!
至此,一场风波悄无声息的开始,又悄无声息的结束,世子与世子妃恩爱无双,华婼在华庭小院活得逍遥自在,摄魂隔三差五的去瞧她,带来世子赏的美味珍馐,绫罗绸缎,毫无例外的按照华婼的喜好定制,顺道带了世子府中的一些小八卦,譬如:世子与世子妃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每每听到此处,华婼都不由得横眉冷竖,拍案大怒。
“殿下怎么可以跟世子妃一起去祭神啊?还在外面过夜?三日?”
“殿下怎么可以当众夸赞世子妃美艳无双,世间仅有啊?”
“殿下怎么可以写诗送给世子妃啊?还是情诗?”
摄魂对于华婼这种弃妇心态嗤之以鼻,每当华婼抱怨时,摄魂便会接上一句:“请注意你的措词,你也知道人家是世子妃,殿下不对她好,还对我好啊?你再大声嚷嚷?信不信我下次不告诉你了!”
华婼一听到摄魂威胁,便会无条件投降:“娘,我错了,我下次改,我不大声了!”
时间久了,华婼对世子府的八卦没了兴趣,却隐约感到摄魂有些不对劲,她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身上的药味越来越重,即使用了脂粉掩盖,却依旧抵挡不住那股浓郁的药味。
不是应该有好转了吗?这么久了,怎么感觉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恶化了呢?华婼暗暗觉得不对,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华婼偷偷潜到了世子府,摸到了摄魂的房间,好在在璃寞殿的时候学了几招仙术,这时候,正好可以到了需要的时候。
华婼轻轻闪进摄魂的房间,屋内就点着一盏烛火,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华婼跃上房梁,从高处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摄魂从来没想过能医好,只要没死,还能再苟活几年,看到一切回到原处,摄魂,也就功德圆满了!”摄魂说这话时,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全然没了白日里那份精气神。
床边坐着的,白衣似玉雪,双眸如满月,玉簪束发,神色俊俏的璃寞,他颦着眉,为摄魂把脉,半响,道:“你这不是病这么简单了,自那次你拼死一搏,你的三魂,已失其二,还能勉强维持住你精气神的,就剩那一魂了,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潜入阴曹地府,抢回你的魂,但这是有背天理循环,璃寞任务未完成,着实不能冒这个险,若是一经发现,打入六道轮回是免不了的,再者,便是那亦谷老人的师兄,亦鬼大师,专收妖魔鬼怪,也专治这缺魂少魄的病,可亦鬼大师来无影,去无踪的,璃寞已打发许多人去寻他,终是没有消息,若是能得到亦鬼的独门金药聚魂散,璃寞也是有法子可以救好你的。”
摄魂勉强一笑,道:“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我现在不是没死么?再说了,若是死了,也正好解脱了!”
璃寞微微叹气,道:“华婼离不开你!就凭这一点,璃寞也会拼尽全力救你,更何况,你于璃寞有恩。”
摄魂偏头微微叹气,眼角却早已湿润。
房梁上的人不知何时离去,只知道,那夜后,华婼失踪,华庭小院的墨央花,一夜之间,枯败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