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然收拾一番,面色肃然,教众人都暂且安定,无论景阳的灵犀寨一众,还是那安平城内原本的军士,都先悄然回城,不得起了争执。
刘铭德自是不敢违抗,景阳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也没有说话,遵照他的吩咐先让手下弟兄就地驻守。
景阳与刘铭德跟随那孟安然来到县令府衙之内,四下无人,那孟安然忽的身子一晃,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孟叔?!”
景阳见状大惊失色,他自与那台桑灵拼斗,并不曾见孟安然如何对付那许镜天,但他心中想来,纵使对付天纵奇才,毕竟年纪尚幼,难道真的可以伤得了这孟叔叔?!
可眼下情景不由得他不惊,更被吓了一跳的是那刘铭德,他可知道景阳这般手下已然突袭安平城,如今还没有完全将县衙打破那都是看在孟安然的面子上,若这个时候他老人家驾鹤而去,自己这个光杆县令就算玩完!
孟安然却摆了摆手,稍稍调息一番坐了下去,半晌方才睁开眼睛,苦笑道:“不想那许镜天年纪轻轻居然有这般身手,如此天才怎会轻易为人掌控?可惜可叹……”
景阳却无心思考这些,先问道:“你的伤……”
孟安然笑道:“我这有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不知世侄想先听哪一件……”
景阳一怔,不知道这位一向庄重严肃的老人何以突然这么说话起来,便道:“那先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便是我这半生苦修,竟不如今日一战,适才争斗半晌,竟给我窥破了天机,晋入了第三品之境。”
景阳听罢大喜过望,这第四品到第三品之间,可谓隔着天堑深渊,能够到达上三品境界的无不是人中龙凤,便到了哪里都是受人敬仰的存在。
“那不知坏消息……”
孟安然苦笑一声,长叹道:“坏消息便是,恐怕我只有月余的寿元了……”
“什么?!”
这话一出,景阳与那刘铭德齐声惊呼。
“唉,何必如此惊讶?我今年已然过了古稀,也曾经为天下学士之首,也曾经做过帝王之师,此生早已无憾,别说还有月余的寿命,便是此刻死去又如何?!”
见二人仍是一般苦着脸,孟安然笑道:“放心吧,这月余时间我定将诸事安排妥当,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景阳与那刘铭德对望一眼,都是冷哼一声。
孟安然苦笑道:“当此危急存亡之时,大家都是中州子民,还是暂且收敛彼此仇怨的好……那西狄妖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度袭来,我看如今,你们二人暂且共同守卫这安平城吧!”
“什么?!”
二人同时叫道,那刘铭德忙道:“这怎么行?若是朝廷怪罪下来,我居然和一个贼寇联手,那以后……”
景阳冷笑道:“你先看清楚形势,若我要强行动手,你以为安平城会是你的么?!”
孟安然咳嗽一声,打断了二人的争执,轻叹道:“此刻那秦郡郡守正联合其他二郡,与灵犀寨大本营的军马争斗,无暇顾及这边陲小城,恐怕朝廷要派人来接手这里也得过些日子了。在此之前,你们先和平共处几日吧!”
景阳见孟安然命在旦夕,不忍拂他面子,轻声答应了下来。
那县尉与县城府衙此刻无人,景阳正好将手下弟兄都迁移其中,却也给那刘铭德个面子,让其继续于县衙居住。
这一日,景阳正于那县丞府中,跟铁寒衣邹恒之二人说些修炼之道,传授一些适合二人的功法,忽的守卫来报孟安然到来,急忙当先开门去迎接。
孟安然落座笑道:“这几日倒是清闲?”
景阳一笑没有说话,教阿雪奉上香茶,在一旁陪侍。
孟安然叹道:“四方纷乱,西狄兵起,天下又将陷入连绵战火,生灵涂炭之期将至啊!踏入上三品之后,我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没有选择逃走……”
“为何?!”
“上三品之境颇为玄奥,已然可以隐约捕捉到一丝天道轨迹,自然也难看清楚自身的劫难,如我能知道自己寿命只有月余,便是为此。”
“你父亲想必也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方才没有逃避。”
景阳却不怎么赞同,若父亲真的看到这般家破人亡的惨象,难道真的忍心见自己的母亲与诸多族人被杀戮?
孟安然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摆手道:“不说这些了……你的功法修炼的如何了?!”
“距离第七品稍差一丝火候……”说到这里,他心中忽的一动,似乎有些疑问,却止住了没有开口。
孟安然却是一笑道:“你是在想,为何我的那几个弟子也不过都是九品八品的修为么?!”
景阳一惊,暗道这上三品境界果然玄奥,居然能够猜到自己的心思么?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这些弟子都是我到了安平城内隐居之后收留的,只传了些许庞杂功夫,正宗的儒门功法根本没有传授……”
“我既然离开了奉天书院,本不想再以儒门宗师之名自居,不过今日……我倒是想将这些功法传授给你。”
景阳倒有些尴尬,他心中对这些儒门礼教有些抵触,当年父亲教自己三纲五常便让自己颇为头大,对儒门的道学之士也并无好感。
“哈哈,这倒奇了,我想传授功法,你倒不想学了,你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要求我收他为徒吗?!”
“好了好了,你也不用为难,我教授你这门功法也是有私心的……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亲手,用这门功法替我手刃一个人……”
“谁?!”景阳想不到一向中正和气的孟安然,在临终之时竟然也会有这般仇恨不曾放下。
“我的大弟子,如今的十三学士之末范仲永!此子狼心狗肺,背叛了我也就罢了,更在你父亲的事情上火上浇油,也算是太子的走狗!”
景阳听罢,心中一凛,冷哼道:“若是如此,即便孟叔叔不提我也定会手刃此人!”
“所以说这是我的私心,希望你能用我本门功法替我杀了他,就算是我亲手清理门户了!”
“如此,那侄儿只能答应了!”
孟安然欣慰地点点头,笑道:“好好,你听好了……”
“天下儒门四大书院,一向以奉天书院最为尊贵,被成为皇家正统,历朝历代的帝王之师莫不从此出,便是当今的太子太傅左子岳,也是当年的十三学士之一。”
“奉天书院所修行的,便是儒家正统六经七纬十三正道,其中你父亲所修炼的便是六经之中的春秋道,而我习练的则是七纬之中的中庸道。”
说罢,孟安然从怀中掏出两侧书卷,长叹道:“这便是春秋道与中庸道的精要,你可拿去研习……”
景阳讶然道:“连春秋道都有?”
孟安然笑道:“这是你父亲给你留下的,本来……你家中出事之事,我却正好被那秦郡郡守叫去,说是请教,其实便是调虎离山。后来等我赶到,你家中已然无幸,这书卷你父亲早交给我,看来他是早有预感。”
“本来我以为你已死,那日去祭奠你父亲之时便有心要将书卷在其坟前焚毁,不料天意昭昭,竟让我正好碰到你。”
“如今故人嘱托已然完成,我自己的私事也可以交托给你,可谓是再无遗憾,我也可以放心归去了。”
景阳心中酸楚,正不知道说什么好,低下头去翻那两册书卷,忽的发现了什么,惊疑出声道:“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