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舒兰
又是半夜，若玛醒了。这次倒不是像以前那样不自觉地醒的，她被一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吵醒，原本她睡得正熟，而且也没有做梦。
她盯着天花板，思索着刚才听到的是不是哭泣声。但是周遭一片平静。正当她打算闭上眼睛再度睡觉的时候，哭泣声又响了。
她听清楚了，就在宿舍里，就在她对面床上。
若玛仰起头来，她看到了舒兰。她正蜷缩在床头，双手抱着大腿，脸埋在两腿之间，发出轻轻的哭泣声。
“舒兰，舒兰，你怎么了？”若玛轻声地喊她。
舒兰立刻停住了哭声，略略抬起头来，双眼直愣愣地瞪着她。
若玛觉得极不自在。
一会儿，她不再盯着若玛，钻进被窝里去了。
若玛显得很没趣，也管自己睡了。但她很快就失眠了。为什么舒兰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奇怪？之前是半夜三更起来梳头发，后来又跟她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现在大半夜的起来哭，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她开始从头到尾地回忆舒兰。刚开学的时候，舒兰比若玛晚来一天，是个很清秀的女孩，有一头披肩长发，很难得的会扎一下。她睡在若玛下铺，那时候宿舍很挤，她的床上放满了东西，每天睡觉都要缩着双腿，使得全寝室的人都要嘲笑她一番。她们虽然是上下铺，中间只隔着一块木板，但有时候还会常常用手机进行交流，显得很有趣。
可是这样单纯的一个女孩子，现在却搞得稀奇古怪的。难道真的是和这栋楼有关？
若玛又想起了晚上在图书馆的事情。当她把水瓶砸下去，猫就立刻不叫了。但对面的那个女生却突然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有猫在叫，是不是你的手机响了？”
若玛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她假装从包里掏出手机，做了一个挂机的动作。
“不对啊，怎么还有猫叫声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也许果真有猫在叫……也说不定……”
那个女生一脸的狐疑，冲到窗前一探究竟。
她足足站了半分钟，突然回过头来。那是双猫眼，瞳孔快占据了整个眼珠子，边缘是黄褐色的。她像个没有自主意识的人，慢慢地朝着书架走去——顶上没有点灯的那几个。
若玛看着她走着，直到她走到两排的书架中间。
灯居然灭了，黑暗中响起人的叫声，那是女生被这突然之间的熄灯吓坏了。然后是挪凳子的声音，人们互相交头接耳的声音。若玛僵直了站在那里，黑暗中有两个闪着幽光的圆点在书架丛中移动，然后在门那边消失了。
她出去了，猫眼出去了。
有人打开手机，黑暗中到处都是一闪一闪的屏幕。管理员拿来几盏手电筒，让大家不要惊慌，都坐在位置上，不要到处走动。他们商量着去检查电路，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猫眼”消失了一会儿，灯又是毫无预料地亮了，室内一片通彻。大伙儿好像都嘘了一口气。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继续看书。
这么一段时间，正好够“猫眼”离开图书馆。
这样的事情，怎么说好呢？若玛当时不打算在心里头纠结，世上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唯有一种情况，她老眼昏花看错了。其实也可以这么说，若玛睡得迷迷糊糊地，醒来后脑子自然是不清楚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她看错了。她是个无神论者，当然不能动摇。
至于那个女生呢，她肯定是上厕所去了。再说了，现在每个人都静悄悄的，也不像是停过电的样子。
可当看到那个女生的书，她还是很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从图书馆出来，她在楼道的拐角处差点撞上一个人，那个人的背影好像……好像是刚才对面的那个女生。
她突然想不明白一件事，猫的眼睛在亮光下会眯成一条缝，可为什么那双眼睛的瞳孔会这么大，显然这只猫之前是处于黑暗之中。难道她为了使是自己的眼睛适应光线，关掉了灯？
不想了，她不往下想了。
早上，舒兰一脸憔悴，双眼肿肿的。趁没人的时候，若玛悄悄地问她，“昨天晚上，你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我能怎么了，当然是睡觉啊！”
“可是，明明我看到你哭了。”
“我哭了？你才哭了呢！我好好的，哭什么啊！不要污蔑我！”说着，她恼怒地走出了宿舍。
她为什么要说谎？
然而，几秒钟后，舒兰又跑了进来，“啊呀呀！”她在地上直跺脚，“快，快，快帮我，我身上有只虫子在爬！”
她把后背朝向若玛。在她白色衬衣里，有个东西正在爬动。
若玛隔着衬衣把它捏死了。一小股褐色液体流了出来，恶心极了。若玛用一张纸巾裹着把它取了出来。
舒兰惊魂未定地望着她手里的一团东西，“看看，是什么东西？”
“我想你还是不要看了，省得恶心。”
“也是”，一抬头，舒兰和她的脸正对上，她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有一种愧疚的神情在里面。“我看，我还是去换一件衣服好了。”
她走进了厕所，衬衣上留下了一滩印子。
若玛慢慢地摊开了纸巾，好像是只甲虫，一厘米左右，但若玛从来没有看过这种虫子，体表是黑色的，间或夹着一些橙红色，有六条触角。纸巾上还留着一些褐色的液体。
她直接扔进了垃圾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