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芍药丛里的尸体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星期三,普通到你都不期望突然来了一些惊喜。
然而,临近中午,就有人在花园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新奇的是,昨天傍晚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校警都在进行排查。他们搜查了个个角落,神情严肃,看样子不像是哪个千金小姐掉了一串项链。我不明白迪克尼斯究竟有多少这样穿黑色制服的人,他们身干笔直,像受过严格的训练,只消配上一杆枪,就可以加入到阅兵游行队伍中去。平常,他们随处可见,哪怕夜深人静,广场上也有人值班巡查。他们是安保人员,制服却与其他地方相当与众不同,而且个个年轻气盛,看起来倒像精神飒爽的特警,关键时刻,他们甚至还像反恐部队,比方说昨天那个阵势。
这个不幸香消玉殒的女生叫向易涵,与我在一个教室上课(我不知道把她叫做我的同学是否能得到她的认可)。
他们在人工湖旁的芍药丛中发现她,那位置刚好在琼花树下。致死的伤口在喉咙上,留着一个黑色的血孔,凶器像是棒状的利器。
我并没有亲眼所见,据说,那场景并没有太可怕,尸体也不让人作呕,发现的人起初还以为她只是躺在那里,或者喝醉酒跌倒了,直到他们看到她脸色相当苍白时还在以为是毒品的作用。她的喉咙被衣领遮着,血迹处理得一干二净。
现场很快被封锁起来,有人报了警,我只看到一只黑色尸袋被抬上警车。然后,一条生命就宣告了死亡。
这半天里,我一直待在图书馆,像往常一样,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异样。
我不知道我是否表现出了异样,反正我努力地掩饰着。
待在迪克尼斯的一整个学期中,死者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和别人一样,她也懒得看我一眼。她倒不像其他女生一样每天都要盛装打扮自己,她更偏爱朋克风,喜欢黑色夹克和机车皮衣,头发剪得很利索,不难发现,她的性格里有股男孩般的冲劲。但她的那张脸还真是漂亮,唇红齿白,隐隐透露着魅惑感——说实在,迪克尼斯没有难看的女生,无论是天生丽质,还是后天改造,她们永远显得高人一等,除了我没有金钱这样化妆品。
她父亲是一家知名娱乐公司的总裁,投资及运营电影、电视剧、艺人经纪、唱片、娱乐营销等领域,常年被锁定在镁光灯下,曝光度不低,不知道他女儿的死是否会成为一条重大的娱乐新闻。那么多年来,他对女儿的保护还是很周密的,网络上从来搜不到有关向易涵的一条新闻。
希望他还能保护到底,否则中年丧女这条新闻会给他最致命的打击。
下午两点,我走出图书馆。门口的角落里又丢满了纸张书籍——那是迪克尼斯里出现的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他们经常把废弃的纸张和不要用的笔记顺手丢弃在图书馆座椅上,一个礼拜过后,管理人员都要把这些废弃物搜集出来,然后扔在门口等着人来清理,其中还有很多的过期报纸、杂志和私人书籍,这些都是不做失物招领的,一律视作遗弃物。
周围没什么人,很幸运。我走向那堆“垃圾”。里面照样有一大堆书,文史记载、名著小说、参考资料,各种各样,没有检索号也没有条形码。
有钱人才不会在乎这些廉价的东西。
我在里面淘过几次宝,不仅能找到过非常有用的科目参考书,还找到过民国二年上海锦章书局刊印的一版《康熙字典》。我将这版书卖给了旧书商,价格非常不错。至此,只要没有人看见,我就会不自觉地偷偷搜罗一番。
恐怕,这就是人们说的穷酸样吧。说这话的人要是过过我这样的生活,恐怕就不会这么“直言不讳”了吧。
我找到一本装订精美的《巴黎圣母院》,这本小说很久以前看过一次,再回温一遍也不错。我看书的时候喜欢做笔记,如果是图书馆借来的书,就必须要把相关段落摘抄下来,如果自己有书,就直接写在书上。
其他的不怎么吸引人。
又随便拨了拨,我发现一本非常精致的牛皮旅行手账,是纯手工制作的,外层皮质是墨绿色的,内衬是英伦风的棕色格纹,里面还有一个内袋,用拉链缝合,另一半则是普通的速记簿。
这东西吸引了我。它的书面右下方刻着两个字母。仔细一看,原来是大写的字母S和Y。
S·Y。
这有什么意义,随手刻的吗?还是名字的缩写?
名字的缩写。
舒毓!不就是她名字拼音的缩写吗?
就算是她的,那也不稀奇。我转念一想,这不过只是速记本而已,想丢就丢了呗。
我挺喜欢这小玩意的,尤其是它那带着拉链的内袋,像个小小的钱包,适合放些卡片,至于速记薄,倘若已经写满了,则可以重写换些纸张上去。
于是,我没打开来看,就直接塞进了包里。
不过,舒毓,她好像有一个多星期没来迪克尼斯了。此现象不是我发现的,我向来不关心有谁逃课这种小事,只是在早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提起了这个。
我也是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的。她总是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长相又非常出众,和班级里其他人的接触貌似也不多,可能是自视过高的缘故。我甚至怀疑,她在国外的时候都是和皇室成员待在一起的。
说不定,她因为在迪克尼斯找不到同道中人,又坐飞机出国了,反正,在她父亲去世前,她基本上都在国外——也是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