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小遥终于安顿下来的几天后。
为了迎合烈的活动习惯,打算和对方一起过去的小遥被动地拖到接近晚饭时间才出现,幸好这一点显然是在天美的意料之内。
“啊你们来啦。”
热情地把二人招呼进屋,天美又急匆匆地返回到厨房中。下一刻,这位女主人的声音夹杂在一阵锅碗瓢盆声中从厨房那边飘来,“你们先去把手洗洗,然后到餐桌那边等吃去吧,晚饭快好了——小雪啊,你也去跟姑妈她们一起把手洗洗。”
不用抬头就能嗅到四溢于空气当中的诱人饭菜香,低头又看到小女孩一边说着“晚上好,烈姑妈、小遥姐姐”,一边蹬蹬地快步跑到面前,烈和小遥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既然这里的女主人都如此发话,那么,作为过来蹭吃的家伙,她们两个自然是从善如流地在小女孩的带领下乖乖照办了。
话说这屋女主人的掌勺能力真不是盖的。
没让烈和小遥等上多久,不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被逐一捧上餐桌,三菜一汤——顺便一提,今天的菜式是家常粤菜。
进餐期间永远是最好的聊天时间。
餐间,天美问:“小遥,你在姐姐那边住得还好吧?”
小遥冲着对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放心吧天美姐,老师她很照顾我。”
这话倒是不假——不仅是提供了住的地方,甚至连自己兼职的地方也凑巧是对方名下的资产——这不算照顾,还能算是什么?
听到小遥这么说,天美即时安心不少,旋即她又跟一直在安安静静地用餐的烈说:“给姐姐你添麻烦了。”这话听起来显然地略带歉意,因为天美她知道,烈是一个极度重视甚至强调隐私和个人空间的人,所以能在这事情上施以这般援手,已经很厉害了。
烈对此倒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哪里,小事情而已。”只是这么说完,她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放下吃到一半的饭菜,跑到客厅那边从带来的纸袋中拿出一份东西,交给一直乖乖地呆在天美身边的小雪,“小雪,这本书要不要看?”
眼神一接触到封面,原本还拿着小勺和饭菜苦苦斗争的小女孩当即双眼一亮。“当然要!”她欢呼雀跃地接过书,“谢谢姑妈!”
“书等一下再看吧。”没有阻止女儿收礼物的动作,笑得慈爱的天美只是柔声叮嘱,“现在先要乖乖地把饭菜吃完哦。”
“哦——!”小女孩响亮地应声后又笑容满面地继续和饭菜斗争,看上去超级的开心。
“书?”中文的话,小遥目前还是看不懂,但封面上题目的英文,作为大学生的她还是能看明白的——“TheWallStreet?”
目光没有离开那个正哼着小调扒饭的小女孩,烈点点头,说:“那是约翰·S·戈登写的书,中文译名是《伟大的博弈》,主要是讲述美国华尔街的历史。”
小遥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当场毫无形象地指着小女孩惊叫:“小雪你你你竟然能看懂这么深奥的书?!”对此,她表示出万二分的震惊,以及深不可量的受挫。
小脑袋从小饭碗中抬起,小女孩一本正经地予以诚实的更正,“还有不少地方没看懂啦。”继而,她朝自己的姑妈拉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不懂的时候,小烈姑妈会给小雪讲解的,所以没关系的!”
——问题的重点应该是这个吗?!
尽管小女孩的态度是如此的诚恳,但这丝毫也不能搭救欲哭无泪的小遥那一颗受伤严重的内心。
就在小遥黯然神伤的同时,天美却想是想起什么似的悄然收起了笑容,甚至连眉宇间也有浅浅的担忧上浮。几经犹豫,她还是换上中文轻声喊了下同样被眼前逗乐的烈:“姐姐。”
烈循声望去。既然自己的弟媳在这时候用中文跟自己说话,那意味着这点事情对方是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因此烈配合着低声问:“怎么了天美?”
“最近……”天美咬咬牙,最终还是继续说下去,“本家的人说,希望我能带小雪回去。”
烈的微笑闻言一愣,然后低着脑袋沉默片刻。
“那群家伙……”
音量虽小,但听来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那样。
当烈再度抬起头时,表情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凝重,隐约中透出丝丝森寒。
************
“呐,烈,我有个事情很好奇。”
在吃完晚饭回去的路上,小遥用这样的开头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随意地看着路的前方,烈只是丢出一声:“说。”
“之前听店长说,多亏有你,茶馆才可以继续经营下去。”因为晚间路上行人不多,所以小遥也没怎么避忌就问道,“所以我有些好奇,为什么烈你当初会帮店长。”
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烈冷淡地说:“与其说是帮他,还不如说我是为了方便自己。”
听到这样的回答,小遥愕然了,疑惑也随即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伸弥的那家店,无论咖啡,还是红茶,亦或是芝士蛋糕,都是我们三个比较喜欢的口味。如果他的店结业了,我会很麻烦,因为这样就意味着我必须要去找新的、饮食符合口味的地方。这样很费时间。”烈的口吻是完全公事公办的平淡,“另外,我也需要让手头的资金进行别的投资,这样才能发展出良性的增值。”
“你们……三个?”小遥的脑筋一时间转不过来。
烈没有回答,只是拿出自己的麦迪斯银行卡扬了扬。
“原来如此。”意会到对方是包括其名下的两个资产,小遥小声地咕哝,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原来一切都是以自身利益出发,还以为烈你是那种热心的人呢……”
“不好意思,我想我应该没有具备这些温柔的品质。”
尽管清楚听出对方话中那微细的失望情绪,但面不改色的烈依然说得一脸的理所当然。
“存在都必须是有意义的。只有是有意义于我,才有资格得到我的帮助,仅此而已。”
说完这些,烈的心思再度回到之前天美跟自己说的那件事情。
(—最近……本家的人说,希望我能带小雪回去。—)
——那班家伙已经知道熙的死讯?这没什么,毕竟自己也没有刻意隐瞒些什么。还是说,单纯要小雪回去接受家族训练?
几个可能性在脑中都过了遍,最后她渐渐拧紧眉头。
——目前手头上的资料太少了,实在不好判断现状啊……
与此同时,她也没能走神多久——同行的那个女生很快就打扰了她的思绪。
“那么,我呢我呢?”
提问的声音听起来显然带着期待——和这样的话音相配合,甚至停下脚步的小遥正一脸期待地望着始终面无表情的烈,看上去似乎在热切地等待着什么。
“你?”烈默默瞥了自己的学生一眼,对对方显然的期待熟视无睹,她不过凉凉地答道,“你的话,我纯粹是看在天美她们的份上而已。”
“呜——!”阴郁的黑线丛紧随对方凉薄的话音瞬间垂落,被掩映的小遥大受打击地蜷缩到角落,“呜呜……师傅好过分好冷血啊呜呜……”
“有什么问题?”
看到这样的消沉,烈坦白出自己的不明其然。
“没什么啦……”泪眼汪汪地回头应了声,之后小遥又背身过去继续碎碎念道,“呜呜……烈果然是不会哄人的么……”
鉴于自己企业家的这副模样实在太蠢了,因此,尽管Duoduo在卡中把全程看在眼里,它也懒得去吐槽对方,更不用说是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