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华居的窗户很好看。窗叶上雕着桃花的图案,桃枝妖妖,配上后面微微粉红的窗布,显得气氛暧昧而温馨。
门外面时不时地传来女子的娇笑和一些让人听不下去的调侃。仔细听,似乎隔壁还有一阵接一阵喘息声。
看来冠华居的装潢功夫都花在营造气氛上了,这隔音做的着实不怎么样。
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各种声音立马小了很多。我最后看了一眼花窗,想着明早还要跑步,还是早些睡的好。
就是这一瞥,我看到了花窗的粉色布上,突然出现了点点的光亮。起初我并没有在意,可是很快这光亮就越来越大,逐渐弥漫了半边的窗户,另外半边却还是黑暗,但是也给照亮了。
我正在诧异,却看到那暗着的一半的窗户上,缓缓地流下了鲜红色的液体。这诡异的景象还没有结束。在突然大亮的那一半窗户上,突然坠下了缕缕丝线,看上去像是一个女人的头发。
那头发缓缓地下移,渐渐地,一张脸的影子就出现在了窗户上。
我捂着自己的耳朵,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当那张脸坠下来的时候,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淡定下去了。
我猛然站了起来,向床上的司徒独醒喊着:“师父,有鬼!”
这等恐怖景象,除了这两个字我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
司徒独醒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慌乱的我,慢慢地坐了起来,问我:“何处有鬼?”
我有些发抖地指向了花窗的位置。司徒独醒顺着我的手看了看,然后摇摇头,笑着对我说:“徒儿,你莫不是做噩梦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挪动了目光,看向了窗户。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粉红色的窗布。上面的桃花自顾自妖娆,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的夜色。
“怎么可能……”我惊讶道。
怎么可能消失地这么快?那些血和那个女人的头,明明就这么的清楚。
“你看到什么了?”司徒独醒似乎还是认为我做了噩梦,勾着嘴角,语气倒是很温柔。
我把方才的情景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司徒独醒也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他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窗户:“若是光亮和影子也就罢了,那血液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散去的。徒儿,你去推了窗户看看就是。”
我愣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怕?”司徒独醒问我。
我老实地点点头。方才的景象还在眼前挥散不去,甚至我现在都觉得四周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我还怎么敢去推窗户。
司徒独醒摇了摇头,下了床。他抬头看着我,眼眸含笑地对我说:“那就为师去吧。你站在这里,不要乱动。”
他起身去点亮了蜡烛,房间里明亮了起来。我紧盯着那扇窗户,看着司徒独醒走了过去,将它推开。
在烛光下,我清楚地看到了光洁的窗台。什么都没有。
司徒独醒走了回来,安慰似的摸了摸我的头:“你若是真怕,去床上睡吧。”
我还是没有放弃,自己走到了窗户面,鼓起勇气探头往外面看了看。冠华居的后面是一条河,河面翻着波光,其余就再没有什么了。
没有落脚的地方,河面上也没有船只,这里是二楼,就算是有人成心搞鬼,他也是上不来的。
我关上窗户,不想再靠近这里,赶紧走回了床的位置。
“不用了,师父你睡。”我说着,又钻到了地铺的被窝里。
“好。”他也没有推辞,重新灭了蜡烛,很快睡去。
我却是真的一晚都没有睡好。除了隔壁和屋外时不时地让人脸红的声音出现,吵得我睡不好之外,我好像还听到了床底下有什么动静。
我睡得这里就在司徒独醒的床下方,转脸就能看到空荡荡的床底。那声音轻微,但是我神经异常紧张,还是听的很清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一样。
我一晚上都背对着床底,紧紧闭上了眼睛。后来索性直接坐了起来,坐到一旁的桌子边去了。
看着司徒独醒躺在床上的身影,才能稍微平复一下我的紧张。
他侧躺着,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的他的整张脸,线条明朗,剑眉分明。颀长的身子在床上微微蜷缩了起来,不然这床恐怕还容纳不下他。他的衣服有些松垮,露出很大一片的皮肤。
我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一直到天微微有些发亮。我看了一眼花窗,粉红的窗布外泛起了白光。我起身站了起来。
既然睡不着,那就出去跑步好了。
虽然司徒独醒没有在一旁监视我的完成情况,但是我想,我若是真的偷工减料了,他一定有办法可以知道。然后我的惩罚就会加倍。
由于咸城的城门还没有开,我只好贴着城墙在城内跑。跑着跑着,天色渐渐大亮。我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咸城的城门已经开了。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在咸城某个城墙角下,看到了一个蜷成一团的人。我怎么觉得这个人还有点熟悉。
我停了下来,在那人身边蹲了下来。这是个女子,头发遮住了脸,看不真切。她就这样睡在路边,应该是很困,我蹲下来看了她半晌她也没有醒来。
我推了推她:“姑娘,醒一醒。”
她的身子动了动,揉揉眼睛坐起来,看到我之后愣了一下,然后无辜地出声道:“大嫂?”
“薰儿?”我也愣住。
卫薰的出现让我中断了晨跑计划,带着她去冠华居去找司徒独醒。司徒独醒并没有在房间里,我就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坐下休息。
“薰儿,你去了哪里?”我急忙问。
咸城离红缨山庄隔地可不近。成袖带着我过来的时候我都坐了好半天的马车,卫薰是和我一起晕倒在红缨山庄的南厢房,被李正还有陆熔劫走。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可是云岑一直在找她。
“我也不知道。她把我放在了这里,我想去找四师兄。只是我不记得路了。”卫薰说地迷惑不已,“我很困,睡在了地上。然后大嫂你就出现了。”
卫薰果然还是一脸的倦容。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问完了你就在这里歇息一下。”我对她正色道,“那个她是谁?”
卫薰想了想,撅着嘴摇摇头:“她戴着面纱呢,薰儿没有看清楚。”
戴面纱的……是那个江湖第一美人,君子兰么?
李正和陆熔,又和君子兰什么关系……
我没有再问,让她赶紧睡一会儿。卫薰倒在了床上,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司徒独醒是在中午时分才回来的。卫薰一直没有醒。他一进门就看到卫薰,顿住了脚步。
“师父,徒儿在城墙下见到了师姑。她很困,一直睡到了现在。”我如实汇报。
司徒独醒看着卫薰,脸上的表情沉静。半晌他才问我:“你在哪里看到的薰儿?”
“东南角。”我回答。
司徒独醒转头看着我,深邃的黑眸里没有什么笑意。他只是对我淡淡地说:“嗯,那你去把那最后的半圈跑完吧。”
从咸城东南跑到冠华居,正好是半个城池。
我没有想到他对我说的是这个,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不说的好。我谨遵师命,出去继续跑步。
等到我回来的时候,冠华居这小小的房间挤了好多的人。我站在门口,看到鸨母对着韩陆修点着头不住地说着“是”。司徒独醒悠闲地喝着茶,看着那扇花窗背对着我。只有卫薰茫然地站在韩陆修身后,看见了门口的我,眼神倏然一亮,激动地喊道:“大嫂!”
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盯着我看。
韩陆修看了看卫薰,皱眉:“小师妹,那是越师侄,你怎么可以叫她大嫂?”
“她就是大嫂!”卫薰对韩陆修嘟嘴,毫不退让。
“师弟,随她去吧。”司徒独醒发话。
韩陆修看了我一眼,终究是没有再反驳什么,估计是知道和卫薰理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拉过卫薰:“跟我去红缨山庄,云师弟到处在找你。”
“先用飞鸽通知一下云岑吧,省得他再多着急。”司徒独醒放下茶杯补充,然后看向了我,明亮的眸子看着我,“徒儿,过来。”
我乖乖走了过去。
司徒独醒指着窗户对我说:“你昨天看到的是哪扇窗户有光?”
我指了指左边的窗户。
“这花窗有鬼。”司徒独醒看着那窗户,突然说道。
这话可把一旁的鸨母吓了一跳:“客官莫不是在说笑吧?冠华居怎么会有鬼。若是这话给人听见,我们这生意可是没法儿做了呀。”
“徒儿说有鬼。”司徒独醒对鸨母笑笑,重复了一遍。
鸨母望向我,无奈地对我道:“姑娘莫不是看错了……”
“师弟,你去看过夏秀姑娘的尸体了么?”司徒独醒不理会鸨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兀自转向韩陆修问着。
韩陆修点头:“夏秀的尸体就在义庄停放着,脸已经烧焦了。她那簪子头端顿圆,不是可能致死的凶器。除此之外,并没有找到伤口。”
“真是奇怪……”司徒独醒思忖着。
“总之,我需要送小师妹回去,这里就交给大师兄了。”韩陆修转向鸨母,“你须得一切配合。”
鸨母立马又点头哈腰地道着“是”。
这下换我欲哭无泪了。本想着这里就算是再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我们今天也不用再留下来遭罪,这破案之事是韩陆修的事。
现在,看来暂时是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