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司徒独醒依旧和我住在冠华居这个小屋子里。鸨母生怕我们说她的窗户有鬼,叫人拆了花窗,换了个最简单的窗框,连粉红色的窗布也给换成了白色。
她问过司徒独醒要不要换房间,道春芳那房间最大,可以换与我们住。司徒独醒笑笑,拒绝了鸨母的好意。
我依旧每天去跑步。自从那天司徒独醒淡淡地叫我去补回半圈,我就知道我逃脱不了他的魔爪。他果然是就算不盯着我,也能把我的行动掌握的一清二楚。
他那天不在冠华居,是因为他出去找赚钱的法子去了。他并没告诉我他在做什么,不过很快他就给了我一点银子,让我去买一身衣服,然后把这裙子送还给夏秀。我由此知道他到底是赚到了钱。
我捏着司徒独醒给我的银子,琢磨着自己要买什么。刚刚走到冠华居的门口,就听见司徒独醒在我身后叫住我:“等等,为师跟你一起去。”
咸城唯一的一家裁缝铺子,里面是个老师傅,正拿着尺子量着布。见我和司徒独醒进来,他十分地热情:“客官要买什么?那边是我们店新进的料子……”
司徒独醒像是很有兴趣,朝着掌柜的指的方向去看那新料子去了。我就在这大堂里转悠,好几件成衣做工都还不错,只是款式老久了一些,颜色稍显素净,布料倒都还不错。
比之先前我在将军府穿的,甚至都要好上不少。
我正在摸着衣服的面料,就听见司徒独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回来:“徒儿,这衣服不适合你。”
我疑惑地看着他。
裙子是长裙的样式,上身也是正常的宽袖,淡绿色,怎么看都是正常裙子一条。
他没有多说,我听见掌柜的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公子过三日便可来取。”
“有劳。”司徒独醒说完,拉着我离开了那店。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跟掌柜的下的是什么单子,那老师傅连我的尺寸也没有量,难不成真是技艺精通到可以看一看就知道我身量大小?
他却转移开了话题:“花窗的案子,徒儿你有什么想法么?”
“不知道。”我摇摇头,“这花窗有鬼,可能是夏秀的冤魂。”
司徒独醒在我耳边轻笑:“你也信有鬼不成?”
我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他昨天没看见那鬼影,不知道当时我是多么惊恐的心情,现在自然能淡定如斯。
他见我不说话,安慰似的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不怕。”
鸨母换过窗户后的第一个晚上,我的确睡了一个安稳觉。可是从第二个晚上开始,我又看到了奇怪的现象。这一次和我第一次看到的几乎一样,只是有一点区别,那就是这一次窗户上的影子,是一只伸下来的手。
五指分明,十分细长,甚至都有些长地不符合比例。
我又是一晚没睡,偷偷地盯着司徒独醒的手看。我记得他也是有一双手指修长的漂亮的手。就这样看了一晚,尽量无视床底抓挠的声音,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赶紧冲出去跑步。
在奔跑中渐渐地平复了自己绷紧的神经。
第三天的晚上,我又看到了不同的影子。
这一次是一双吊着的脚,似乎还在微风中微微摇晃,活像真的有人吊死在窗户上面。
我再也忍不住了,精神紧张起来,只觉得头也在疼。我站了起来,想伸手去摇司徒独醒,却好像双手无力,只能轻轻地推动他。司徒独醒很快就醒了。
“师父,有鬼……”我听见自己有气无力地说着。
他朝窗户望了一眼,正要转头和我说什么,神情却突然一僵。他支起了半个身子,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来,探向我的额头:“徒儿,你发烧了。”
“唔……是么?”我摸摸自己的额头,没有什么感觉,人是越发地晕了。
他沉默了一阵,把我拉到了床上:“今晚你睡这里。”
他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喝完之后,努力地睁眼想和司徒独醒说话,他又摸了摸我额头:“别说话。”
司徒独醒的手很凉,我觉得很舒服,多蹭了两下。我感受到他就坐在我的床边,让我稍稍安心。
第二天司徒独醒没有让我再去绕城三匝的跑步,而是拿回了那条裙子。他对我笑笑:“本是想让你锻炼身体,谁知道你却还真的病了。”
“是徒儿不好。”
他其实知道我身体好的很,跑步就是在惩罚而已。如今我真的病了,也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他靠近了我一些,好看的脸就在我的眼前晃悠:“生病的滋味想必是不好受,若是徒儿你以后能不体弱多病,为师自可免去你的跑步。”
我愣住。
他是想让我,不要再在他面前装病小姐?
他伸出了手:“白霜,就交由为师保管吧。”
我看了看他,他也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笑意依旧,没有退让。我终于无奈地把自己的霜拿了出来。
若是我不答应,等到我这病好了,我还是一样要每天饱受跑步三圈的摧残。
他满意地把霜收了起来,然后递给了我那身衣服:“你试试看。”
我接了过来,只觉得触感十分的光滑。我抖开了那件衣服,是一件淡蓝色的齐胸儒裙,样式很别致。司徒独醒退出了房门,让我试了试衣服,竟然尺寸很是合适。
“那掌柜的果然是好手艺。”我赞叹道。
就这么远远地一眼,就把我的身形量了下来,在咸城这样的小地方,当真还有这样的奇人。
司徒独醒看到我的衣裙,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来。我疑惑地看着他:“师父,怎么了?”
他又看了一会儿,才说:“没什么。只是想着,徒儿你长大了。”
“我也有十六了。”我道。
“将军府三小姐都年方十六,你的二姐应该是要嫁人的年纪了。”司徒独醒突然道。
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越昔溪心高气傲,越昔灵也不比她差到哪里去。不过我没有一点家里的消息,她是不是嫁人也无从考证。
我只知道,当初我要是没有想尽办法从将军府出来,越昔灵一嫁,就会轮到我。
“也许……”我咕哝着回答。
“徒儿,你这几天都瘦了。”他打量了我片刻后,又道。
我下意识地看看窗户:“没有睡好的关系。”
“不如和为师来下一盘棋吧,若是你赢了,为师保证让你睡个好觉。”司徒独醒一双好看的眼眸动了动,对我说。
我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司徒独醒就这么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我只好说着:“是。”
不管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能让我摆脱每天噩梦一样的窗户影子,也是一件好事。
司徒独醒让我去春芳那里借棋盘。我走到了那个只去过一次的房间,在叩响门之前仔细地看了看吊在门口的红色绳子。
绳子上打了两个结,都是很普通的结,除此之外,在没有其它。不过第二个结的下方有一点弯曲,显然曾经还有第三个结的存在。
我伸出的时候还没有扣在房门上,房门却自己开了。春芳一张明媚艳丽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春芳姑娘,师父让我来借棋盘。顺便还一件衣服。这是当时夏秀姐姐的裙子。”我把裙子递到她的面前。
她接了过去,没有多看就放在了一边,对我说了句“稍等”,不一会儿就抱了棋盘和棋子出来给我。
“越姑娘。”她叫住转身欲走的我。
我回头看她,她顿了顿,问我道:“你师父是要下棋么?”
“是。”我疑惑地应着。
难不成借棋盘还能做什么别的事情不成?
“好……好。没事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关上了房门。
我带着棋盘重新去找司徒独醒,他已经泡好了茶等我。这一盘棋我下的十分的认真,司徒独醒一开始应付地很好,渐渐就败下阵来,眼看着要满盘皆输。
他夹了一颗棋子,对着黑白交错的棋盘微微皱眉,然后落下了一子。
我看了一眼:“师父厉害。”
本来都要输了,这一子下去,整个棋却活了过来,处处都透着生机。只不过……
我想也没想,就在棋盘的角落里放下了我的棋子:“你还是输了。”
他错愕了一阵子,无奈地笑:“徒儿,你这等棋艺,委屈了呆在将军府。你是怎么做到的……”
“师父你每走一步,我就计算好下一步。方才的棋局,你不管落在哪里,我都有办法应对。”我道。
“暗藏杀机。”司徒独醒呢喃着。
他突然抬头对我微笑:“你赢了,为师自然要兑现诺言。你看,天色又暗了。不过很快,我们就能发现那鬼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