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唐瑄刚起身,就看到堂屋里有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往屋里望。唐瑄走到厅里的时候那脑袋已经缩了回去,只是立刻,右侧便有阴影遮蔽了门框,长条形的东西移的近了,唐瑄才看到是两个兵士打扮的人抱着盒子,抬着框子就朝着屋里来了。
唐瑄正惊讶中,先前那个小脑袋从那抬着框子的士兵背后闪了出来,竟然是个一身粉衣的小姑娘。那姑娘好像是认得她的,见了她只是眨了眨眼,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看到这里唐瑄松了口气,看来不像什么坏人。
那姑娘跟她打完招呼就又扭回头比划着什么,而这会儿唐瑄才有心打量她,身量不算太高,年纪不足十岁,穿着打扮却是唐瑄见过最好的。身上一身鹅黄配淡粉的绸布衫裙,上身还套了一个纯做装饰的半袖碎花开胸衫子。腰里系着红黄丝绦,上面还挂着个绣花香囊。再往下又是一双粉色的云头绣花鞋子,随着她在原地招手蹦跳若隐若现的露了出来。她头上也是梳着双鬟戴着绢花,几缕鬓发垂下又在身前背后梳了六七个小辫儿,整个人看起来甜美娇俏有如春花一般。
再看她长相,唐瑄顿时就觉得这是她来这里以后看到过最好看的人。巴掌大的瓜子脸白里透红,嫩的几乎能掐出水来;一双极灵动的杏眼黑黝黝的,闪着慧黠的光;当真是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朱砂不点而朱。要搁现代,一准是个极品童星。
不多会儿,右侧又出来一人,也是个姑娘,不过看来却大了些,身量欣长,少说也有十三四岁。穿的也是绸布衣裳,但要比那小的素净多了,淡青衫子粉紫裙子,上面绣着些竹影。头发也是双垂环了,显得人倒有几分优雅沉稳。面貌依稀有几分像刘氏,鹅蛋脸柳叶眉,只是眼睛却是丹凤眼,倒不像小的那般娇美了。
那少女嗔了小姑娘的一眼。一回头看见唐瑄站在厅里登时楞了一下,然后她立刻敲了那小姑娘头一下,急急又往右侧过去了。
这会儿那几个兵士都把东西放下了,唐瑄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这时候要是不跑不跳腿脚已经没有不便了,她倒是好奇想要看看外面那马儿。
出了厅堂便看见了外面套着车的两匹马,前面的是土黄色的,后面的是枣红色。唐瑄这会人矮,看那两米上下的雄壮马匹,脑袋要仰的老高,这样看来只觉得一片阴影遮了天空,气势逼人。那马好像也通人性一般,前面的黄马看到唐瑄在看它,垂了垂长着长长睫毛的眼皮,甩着尾巴打了个响鼻。
“如何?厉害吧?黄花最乖顺了,你要不要摸摸它?”那粉衣姑娘刚刚被斥了,这会还撅着嘴呢,看到唐瑄看马,顿时挺起了小胸脯昂高了头,好像那马是她养的一般。不但说着话,还来拉唐瑄的手,好像真要带着她去摸那黄骢马才行,顿时吓的唐瑄连连后退,不是她胆小,这根本不认识的马就上去瞎摸,万一被踢了踹了,那她要找谁哭去啊。
可那小姑娘却是个有些气力的,根本不理她摇头,上来便使劲拉扯她,眼看离那马越来越近,马车的帘子一掀,从上面跳下个人来。
“春儿!你干什么!”说话的人正是先前那少女,这会发起脾气来,更是有几分刘氏的影子。
“紫珠妹妹要看马儿,我带她摸摸呗~~~”被叫做春儿的这才放了唐瑄的手,一脸的若无其事,只是言语之间立刻把责任推到了唐瑄身上。
那少女却不理会她狡辩,狠狠瞪她一眼:“胡说!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
“切~~~胆小鬼!”被揭破了谎言,春儿狠狠一甩头,便不再理两人。
“春儿,你又干什么呢~~~”这时候马车里却传来了一妇人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春儿立刻噤声,乖乖的不再说什么。
车帘子掀动,一个长相姣好的妇人探出半身来,瓜子脸,丹凤眼,神情温和,看起来岁数不小,却保养的不错。
少女见了妇人,刚要说些什么,却被春儿一把抓住了手,抢在她前面便冲妇人道:“娘,我们去看奶奶了啊~~~”
“去罢,”妇人点头轻笑:“等我收拾完便去了,马车走之前,么叫你奶奶看见了。”
“诶!”春儿脆生生的应了声便拉着少女和唐瑄往屋里跑,看样子生怕她娘再把她叫住,一口气跑到了后院,远远的便开始喊:“奶奶,奶奶~~~”
刘氏这会儿正在炒菜呢,听到这声音,拿着锅铲便出了厨房门,这会春儿才放了两人的手,一阵风朝着前面跑去,抱着刘氏的腰就滚到了她怀里开始撒娇:“奶奶~~~人家想死你了,你也不说去看看我呢~~~”
刘氏看见她也是喜的眉开眼笑的,一只手高高举着锅铲,一只手揽着她的背连声说好。
“奶奶~~~奶奶~~~你都好久不去我们家了,你什么时候去呢?去年你种的那花都开了呢~~~啊,对了,有人送了我一只小黄狗儿呢,奶奶你见了一定喜欢。”
春儿抱着刘氏不住嘴的叽叽喳喳,把刘氏逗的乐呵呵的。早先的那年长少女这会只是淡淡的笑着,把手里绢帕包着的东西递给了唐瑄,这才朝着刘氏走了过去,脆脆的唤了一声:“奶奶~~~”
然后便拿手去提春儿的后衣领子:“奶奶炒菜呢,就你黏人。”
这话一说刘氏才想起灶上还炒着菜,啊哟一声,便又朝着厨房里面过去了。于是两个姑娘又一前一后的跟进了厨房。唐瑄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刚抬脚想起手里的东西,打开绢帕一看,却是几块摞着的白色糕点,正中心还点着红点的。
“燕儿,怎么就你们两人啊,你爹呢?”刘氏炒着菜,随口问那年长少女,那燕儿正寻摸着怎么回答,春儿便又开了口。
“奶奶就知道问爹,就一点都不想我呢~~~”
“哟~~~”刘氏闻言笑了起来:“这么大了还说些孩子话,莫要叫人晓得了臊你呢~~~”
“爹才大呢,我还小,奶奶就该多疼我些,这有什么臊的~~~”春儿回的理直气壮的。
“诶,这孩子,还说出道理来了呢~~~那行,奶奶多疼你些~~~一会给你炒两个鸡蛋~~~”顿了下,刘氏又说道:“燕儿,你去后头街上瞧瞧你二叔在不在家,让他给割两斤肉去。”
“娘~~~别忙乎了,我带了些肉菜的。”不等燕儿回答,先前那妇人走了进来,身上穿着麻布的素色衫裙,整个人看起来温和恬淡,但是身量不高有些瘦弱,约莫只有一米五多,比之刘氏差了远了,少时怕是她女儿都比她高了。
刘氏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失望道:“是你带娃儿们来的了?那你家有是你家的事情,既然上了我的门,总要给娃儿准备些吃食。”
妇人知道她这是想儿子闹别扭呢,闻言只是笑笑:“看娘说的,家里有啥,那不都是您儿子挣的,莫非不是您的了?”
说完,妇人不等刘氏再说出些什么怪话来,就先扭头对燕儿道:“燕儿,去后院瞧瞧你二叔去,喊他晚上过来吃酒,我这里买了下酒菜了呢~~~”
“诶!”燕儿应了一声,就准备出去。唐瑄一看,立刻就伸手抓住她裙角,示意也要跟着去。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下午还在寻思着出门看看呢,她来这么久,也就看见过堂屋大门左右和对街的几个邻居,有些低矮的房子会有些上年纪的阿婆出来坐在门口大太阳底下纳着鞋子,另外一些街头街尾的高门大户里多半都是不见什么人四处溜达的。那些邻居偶尔会跟刘氏遥遥喊两声,见了她只是笑笑。
刘氏和唐林多半不会带她出门,可是若不先看看路,胡乱走丢了可不好,这时候若是被人捡了卖了可是永无翻身之日的。而且这燕儿看着是个好性子的,多半也不会欺负她。
被唐瑄扯了裙角,燕儿怔愣了一下,然后低头问道:“紫珠,你也要去吗?”说完,看她点头,便抬头征询奶奶和娘亲的意见。
刘氏的炒菜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便道:“那就一起去吧,回头跟你二叔一块儿回来。”
那妇人也点头附和:“去吧,燕儿你多看着点,别把妹妹磕着碰着了。”
“嗯。”燕儿应了一声,拉着唐瑄的手便要出门,唐瑄只觉得她的手跟刘氏似的,骨节长长的长的很端正,但却没几分肉,不像是她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刚才被她抓着就像捏到了肉团一般,又软又滑。
两人刚出了门,后面春儿便开口了:“娘,我也要去看二叔。”
唐瑄刚觉得不好,那妇人就斥了她:“你去作甚?就知道添乱,在家里就吵吵着想你奶奶了,来了也不多陪陪她,看人家干什么你都眼气。”
唐瑄扭头看到春儿撅了撅嘴,无奈的扭着身子到了刘氏身边,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跟着燕儿从后门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