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邀请
这日下午,柴叔得了丽娘的吩咐,套了车往夏口去寻相熟的霍掌柜。霍掌柜是夏口本地人,人面熟,又是个热心侠胆的性子,雇掌柜的事情求他帮忙该是错不了的。
到了黄昏,丽娘估摸着鲍柱该送两个孩子回来了,吩咐小伙计将下午店里做的绿豆糕仔细包了三份备好,自己又自柜里拿了两块宋记布铺娘子介绍买的上好松江口细软棉布,也都包好,打算送给鲍秦氏。一块象牙白,大人孩子做贴身的衣物再好不过;一块宝蓝色,男人们做褂子短衫、女人做裙子都是合用的。打点好了仪礼,丽娘忍不住往店口望了一回。
恰好就看着鲍柱赶着牛车到了店口,几步就迎了上去,一面问着好,一面将安哥儿和悦然抱下车来,一面又请鲍柱进店叙话。
黄嬷嬷早倒了三盏莲子银耳汤来,让三人喝了去去暑热。
悦然正叽叽喳喳与丽娘说一日的见闻,银耳汤倒是丽娘用了调羹喂她。安哥儿倒是十分乖巧,自己拿了调羹吃,许是累了一日,瞧着缺些精神,调羹也有些不稳,倒没送多少进口里。
“还是安哥儿能干。”黄嬷嬷夸道,“只是累了一日,手上该没力了,还是让嬷嬷喂罢。”
安哥儿看了看悦然毫不羞愧的就着丽娘的手用汤,一双晶亮的眸子闪了闪,便乖顺的点了点头。
黄嬷嬷一面喂着安哥儿,一面逗着他说了几句一日的见闻。因见他小脸颇有疲色,想着毕竟是不到五岁的孩子,身子本来就有些弱,在外这一日,怕是累很了。待他吃完一盏银耳汤后,便亲将他送回后院交与马娘子安置。安顿妥安哥儿后,黄嬷嬷又回前头来。这时,悦然仍兴奋地跟丽娘说着趣事,鲍柱则一脸和气的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女俩。
“这丫头别的都好,就是太淘了些,精神好得要个半大小子才比得上。今日可是给你们添麻烦了。”黄嬷嬷一面给鲍柱倒茶,一面与他说道。
“黄大姐说哪里话!”鲍柱自头次见,便坚持说黄嬷嬷年轻得很,直称她为“大姐”。“今日我大哥还说,悦儿天资聪慧,悟性过人,若我朝真开了女科考,说不得还能考个女状元回来呐!”
“哈哈,那敢情好!”黄嬷嬷应声笑,“今年听来往客商说今上已经定下要开秋闱了,岑先生是读书人,该是要备了上京应举?”
“嘿嘿,”鲍柱干笑两声,拿了杯子来喝了口茶水,摇头道:“我这个大哥,学问是了得,只是已经淡了功名心思。京城,大概是不去的了。”
“哦,”黄嬷嬷沉吟一下,又笑道:“也好。话本里的先生们,不都盼着‘荷锄躬耕足取用,诗酒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再说岑先生在村里办童子义学,让孩子们都能认些字,日后也多些出路,也是大功德大善行呐。”
“哈,大姐说得很是。”鲍柱笑着,忽然伸手拍了一把额头,一声脆响倒将几个吓一跳。“啊呀!来着半天,却把要紧事给忘了!”
“别急,想起来就好。你慢慢说。”丽娘停了与悦然的亲热,起身过来宽慰道。眼波却是与黄嬷嬷飞快一接,各自心头都有些拿不准却有什么样的“要紧事”。
“是这样,”鲍柱拉开旁边长凳,示意丽娘坐,缓了缓声息说道:“后日,是大哥生辰,三十有二了。我家那个,直说以往日子不太平,从未好好给大哥过过生辰,如今安定了,怎么着也该庆贺庆贺。她在大哥跟前絮叨了几日,大哥受不住,就点头应了。也不大办,就我们兄弟三人,加上村里相熟的几户人家,也请王娘子和黄大姐也一同去吃杯水酒。”说完见二人面上均有些疑惑之色,又笑着分解道:“后院的马娘子也是要请的。男客、女客的酒席分摆在前后院,不会有什么冲撞。”见二人仍有些犹疑,索性笑了一声,坦然道,“我们弟兄三人落户此地也不算久,熟识的人家也不多,只觉王娘子这里是相熟的,不可不请。若王娘子觉得与我们弟兄不够熟识,不去也没什么。”
“鲍二叔这是说的什么话!若娘亲觉得不相熟,如何肯让你接我去玩这么一整日?”悦然见情形有些不对,挺了小胸脯过来插话。
丽娘和黄嬷嬷乘着这个空隙,交换了两回眼神,齐齐露了笑来,却是嗔着悦然,“大人说话,小孩子能插嘴?”
悦然委屈的看着鲍柱,抿了小嘴不说话。
鲍柱见了,倒有些不好意思,神色也就平和下来。
“鲍二哥,你别多想。方才不过是在计量店里有没有预定的席面,要去,这店里总得安排不是?”丽娘此时也定了主意,面上却稍露委屈之意,“鲍二哥忘了?后日,可是逢五,是大集呢。”
“哎呀,是我莽撞了。”鲍柱立起身来,冲二人抱拳行礼,“给二位陪不是。我是个粗人,你们就谅解这一回吧。”
“这是做什么,既难得投缘,彼此肯亲近,就当是正经亲朋好友往来,何必这么多礼!”黄嬷嬷笑着将他按坐下去。“后日我们必定是要讨杯酒喝的,也许久不见二娘子,我还怪想她的。也不知她的包子学做好了没有,这次去,我这师傅正好查看查看她的手艺。”一面又问,“二娘子该有六个月了吧,身子重,可不能过度操劳。那日酒席是如何打算的?”、
这一问,倒问住了鲍柱。家中事务向来都是鲍秦氏打理,那日算来也该有三四桌席面,如何打算,他哪里知道。但是心底渐渐觉得有些不妥,村里办酒席,向来都是自家女人操持,邻里妇人来帮忙。他们兄弟三人,也就他有妻室,村里也没甚特别相熟的女眷,纵有,也只是帮忙,操劳的仍是自家妇人。可他娘子如今六个多月身孕,肚子挺得老高了,他哪里敢······这样想着,脸上就变了颜色。
黄嬷嬷见了,看了看丽娘,笑道,“我看不如这样,那天店里还没有预定的席面,若有人来定,咱们也不接了。那日索性写张“东主无暇”的红条贴了,关了店门,我和丽娘带着厨房里的人,过来帮着准备酒席。鲍兄弟,你看如何?”
鲍柱心头当然愿意,只是很有些不好意,“这怎么好呢!”但到底心疼怀孕的妻子,那尾音就有了些摇摆软绵。
“嬷嬷说的很是。就这么办。”丽娘笑道,“鲍二哥你回去与家中商议商议,若是看不上我家整治席面的手艺,你着人带个话来,你们另请人备席面也成。那日,我和嬷嬷就空空闲闲的来吃席就是。”
“这······哪里能呢。”鲍柱犹疑一下,拍着巴掌定下来,“好,就这么说定了。”笑过一回后,又认真道:“不过这酒席钱是要收的,你们也莫要推却。不然,我回去可是要挨骂的。”
“也好,”王丽娘笑应了,“本打算送两桌酒席给岑大哥做贺礼,到底还是不像。既如此,我另备了贺仪来就是。”
“很是。这才是常来常往的打算。”黄嬷嬷在一旁点头。
“哈,那我就先替大哥谢过了。”鲍柱生来就是个面阔心宽的,更喜她两个女人也难得如此敞亮爽利,笑咧咧地回了个礼,立起身来道,“那我去后头也跟马娘子说一声。”
黄嬷嬷又陪着他一起进内院与马娘子说了此事。马娘子道了恭喜,点头说一定去,直将他送出内院。
鲍二柱出来,打了招呼,就要走。丽娘忙唤住,将备好的三分点心和两块布都让他带了,才和黄嬷嬷一起送他出门。
临他上车,黄嬷嬷忽想起来,认真嘱咐道:“索性,后日席面要用的食材你们就别操心了,那日一早,我们一并采买带过来。你回去跟二娘子说,让她安心将养,别操心了。只在家备了果品零嘴就是。——只不知这席面是要办四冷八碗呢,还是八碟八碗?”
“大姐看着弄就是,也没那么多讲究。”鲍二柱哪里耐烦理这个,只心头喜不自禁,连连称谢,“啊呀,还是大姐想得周到贴心,真叫我不知如何谢才好了。”又跳下车来行了一回礼。
“既叫我一声‘大姐’,可不得尽心替弟弟、妹妹们打算着。”黄嬷嬷笑道,挥了挥手,“好了,天不早了,二娘子在家盼着你呢。走罢,走罢。”
鲍二柱这才嘿然笑应了,跳上牛车,喝驭着走了。
见鲍二柱的身影远了,丽娘扶着黄嬷嬷回转店里,叹道,“这鲍二哥,真真是······‘看着弄’?一句准话都没有,这席面倒不好备了。”
黄嬷嬷抬眼打量了下丽娘微蹙的眉梢,眼底划过一丝疑惑,却是笑着宽慰道:“哪里就难了。女人一桌就清淡些,多些时鲜小菜,另备些小孩子爱的点心、蒸菜就是。男人那边,必定是分两桌的,岑先生主陪的那桌怕是很有几位读书人的,荤素搭配着,做精细些也就罢了。鲍柱必定陪另一桌,当是邻里乡亲,定然喜好肥腻鲜香的肉菜居多。”
丽娘闪眼笑了笑,“可见是我糊涂了,白操一回心。”说着便转进厨下查看备菜备料去了。
黄嬷嬷看着她修长的身影,眼底涌出一丝笑意,复又一阵清愁掩上,只能轻轻摇了摇头,收了了喝茶的器具,准备迎晚上第一位客人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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