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英雄,不读三国,若是英雄,怎么能不懂寂寞——”
夏凌凌正和别人说着话,突然听到响亮的手机音乐铃声,她转过头盯着宁落黎的瞬间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而宁落黎本人却丝毫不为所动,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了声“不好意思”便走了出去。
“夏凌凌小姐,关于池睦是否有参与红十字会的违法行动的问题,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相关证据。虽然她的姐姐池燃小姐证实了这点,但是我们还是要进行一些确认工作的。所以事情变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逮捕令呢?”
“如果情况紧急,有允许先采取措施的规定。所以如果在执行过程中有打扰到您的话,我代表行动组道歉。”
夏凌凌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红十字会的事情本来应该随着涉案人士悉数被捕落下帷幕,但是不知道是谁注意到了曾经作为红十字会的代言人做过发言的池睦。池睦那次也是完全不知道详情的情况下就接受了参加记者会的邀请,然后在记者会上也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就算有触犯法律的人都被逮捕,也少不了有一些没到明显的违法层面或者没有被挖出来的漏网之鱼。而现在,这些“鱼”看到池燃的妹妹被拖下水,便迫不及待开始把无辜的池睦越按越深。
没有任何关于池睦违法的证据,也没有证明她清白的证据。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被关在拘留所已经二十七天了。
夏凌凌也知道红十字会的事情牵扯到的人远远不止被捕的那些,出于各种无奈的考虑,也在尽力的让这件事平息下去。没想到却半路杀出个池睦。本来就为找到杀害了夏米米的凶手而焦头烂额,现在夏凌凌简直一个头有三个大。
来说了几句场面话的负责人很快走了,夏凌凌克制住想砸东西过去的冲动,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这种情况要捞池睦出来并不难——只是时间而已,既然她被那些被池燃断了财路而愤恨的人盯上了,肯定会被找到各种理由拖延拘留的时间。而从来没有受过这些苦的池睦能不能熬得住不说,万一受不了乱承认、抖出了什么,天王老子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夏凌凌回头看见自己办公室墙上挂着的“廉政清风”红旗,顿时一阵苦笑。
在这个位置上这些年,夏凌凌敢扪心自问没有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但是却也摆脱不掉这些俗套。这些手段、路子多少触及了法律,但是在现实中却是再正常不过。不对,应该说不会用这些的人是不可能在金字塔上站着的。
门推开的声音打断夏凌凌的思索。
“夏凌凌,我有两个消息告诉你。”
“一个好一个坏?”
“还真是。”宁落黎一把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坏消息是,逮捕令已经下来了。好消息是,池燃他们找到了毕剑华,乘坐的飞机很快刚落地。”
※※※
上次让白司那小子帮忙代会驾,竟然就顺便借车去开几天。眼看到了医院,刚从拥挤的公交车上下来,成远皓就被一个熟人同事拉到一边。
“你这家伙怎么不接电话啊?别走正门,从后门进去!”
“车上太挤了听不到……正门怎么了?”
成远皓远远的向医院正门看了一眼,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菜市场搬到二附院门口来了。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三五成群的几个妇人蹲在医院门口烧纸钱,还挂着条幅,甚至还有喊口号的。成远皓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听同事解释以后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上次在植树活动发生的火灾中有不少伤者留下伤疤,其中一个女孩虽然没有受重伤,但是毁容比较严重,她的父母要求医院负责整容。医院却发现这个女孩的血型竟然是“熊猫血型”,所以通知他们要等找到匹配的血型。没想到女孩的父母认为医院在故意拖延。
于是这对父母成了燎原的星星之火,很多有的没的认为医院方面有错的甚至是好几年前的事情的人都聚集了起来。据说宁落黎帮忙找了人控制现场,不过看这个架势,是要闹上好几天了。
医疗事故这个词好像经常被人挂在嘴边,而医生们最无奈的就是,医疗事故的发生总是和主负责的医生联系在一起。实际上,很多情况下都是病人自己平时的生活习惯造成的后果,但是当他们躺在手术台或者病床上的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第一个“被负责”的一定是医生。
到现在,成远皓都没有见过真的手持吸金刀的那种医生,也没有见过真的有济世救人的无私情怀的医生。
从后门走到医院里,和外面的混乱形成对比的是医院里各个部门都一切正常。说起来当年该赔的该解释的该罚的都过去了,现在那个毁容的女孩也没有真的收到权益侵犯的理由,就让他们撒撒火然后散了就过去了。
凭借在二附院待了近十年的经验,经过外科时成远皓感觉到那边的气氛不对劲。
“听说了没?毕剑华的儿子被人找上打了一顿……”
“可不是嘛,消息还被封锁了。毕家是不是惹上什么不能惹人了?”
“说不定要没落了吧?”
一个输液的瓶子从病房里被摔了出来,正八卦着两个护士连忙小跑着走开。接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也被病房里的人赶了出来。
“脾气挺大啊?”成远皓脸上的表情好像根本没看见这样一幕一样的走近病房。“当心扯着伤口。”
“嘶——”
“扯着了吧小少爷?”
“……”
成远皓帮主治毕悠从的医生记录下他的情况后,拍了拍毕悠从的脑袋就走了出去。留下逐渐石化的比他小五岁多的毕悠从。他走出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好和他擦肩而过,并且迅速关上了VIP单人病房的门。
“刚刚进去的那个高点的人好像是他的律师哦……”
“真出事了吧?”
成远皓把记录的板子塞给千恩万谢的主治医生以后,也没兴趣再接着看下去,就去自己的门诊室坐着了。多亏了门口的亲属们,一上午下来都没有几个病人。
“……情况就是这样,毕悠从先生。希望你能做好尽快接下你父亲的产业的准备。”
“我老爸他真的做了吗?”
“目前的形式肯定是对令尊不利,”尹律师正了正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脸严肃,硬邦邦的头发一根根用了不少定型水才没有竖起来。“所以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知道了。”
毕悠从打断律师的话,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律师旁边的人。
“这位是我请来的记录员兼助手,施肆羽。”尹律师开口说道。
“施小姐,你有点眼熟。”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毕悠从先生。而且我认为,与其向女孩搭讪不如多想想怎么处理现在的局面。”
毕悠从顿时噎住了,目送尹律师拉开门两人走了出去。
外面突然一阵小骚动。
“这是什……哈欠!”
尹律师连忙抓着从门上掉到了自己身上的猫,扔给身边的助手以后就不停的打哈欠。
“诶哪来的猫?!”
“啊好像是成医生的!不是关在办公室了吗?”
又是一阵追猫的脚步声。
“非常抱歉!”
成远皓不停的向副院长鞠躬道歉,副院长的脸色不太好但是也没有发怒。好不容易走出了副院长办公室,成远皓斜眼看着现在乖乖的待在笼子里的两只猫,顿时感觉到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倒。养猫就养猫吧,为什么那只小猫非要跟着来呢,然后那只大猫也跟着来了呢,而且猫怎么会开笼子呢,又怎么正好跑到VIP病房的门上趴着呢?
这么多超现实的情况导致让成远皓第一次被叫进副院长办公室训话。
“喵呜……”
“别给我卖萌!”
纳瑜笑嘻嘻的趴在笼子里打滚,虽然用猫爪子开笼门是费了点力气。不过知道了现在的情况也算是不错的收获了。而且她也清楚得很,成远皓不可能敢动妹妹帮别人养的猫。
“纳瑜,知道了什么没有?”小卷的体型当然不适合跟着纳瑜去偷听,所以在被摇摇晃晃的带着去办公室的时候追问着。
“毕悠从的老爸,毕剑华是现在最大嫌疑指示杀害了夏米米的人。虽然开车的黑子到现在都没找到,不过有人证实他们在案件发生前突然有过联系,夏凌凌他们也在挖证据。”
“所以,米米应该能……”
小卷不说话了,纳瑜靠在她旁边蹭了蹭。小卷是夏米米一直养大的,感情当然比纳瑜还要深得多。夏米米去世后,纳瑜看着小卷一天天的瘦下去,又不肯把心里的感情发泄出来。
还没到办公室,笼子的摇晃突然停了下来,纳瑜和小卷好奇的往外看,发现一个全身抱着绷带的人不听护士的阻拦非要下床在走廊走着的,结果一次次的摔在地上。
成远皓提着下笼子冲了过去,仗着块头比他大,扯着不要命的病人进了病房。
“喂!你知不知道你全身的烧伤60%一次次植皮才活下来的?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摔倒一下撞到了哪里是会……”
“成医生。”
“你能说话了啊?”
“你说我这样活着和死了有差别吗?”
成远皓看了看抱着绷带的病人的脸,他知道绷带下的脸是怎样的,这样的伤害无法复原,肯定会影响他今后的人生。
“山沟里的泥土保住了你的眼睛和大脑,骨头也没有很大损伤。只要你想活下去,就能活得好好的。”
“反正我也是一直在到处躲藏着苟活,成医生,要不你给我个安乐死吧?”
“给我好好休息!”
后来关于那次事件的核对中,一直找不到这个病人的身份信息。他不是参加那次活动的学生,也不是在场的记者或者群众,而他本人也不肯说出姓名。除了他应该收入不错,医疗费从来没拖欠过以外,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信息,也就这么让他待在医院治疗着了。
心头的疑虑越来越重,成远皓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匆匆的往医院的另一头的手术室仓库走过去,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找出了一个小小的橡胶袋,几根火红色的头发好好地保存在里面。
纳瑜和小卷被摇的有点头晕,看见成远皓手中的东西以后,她们顿时有一种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恐惧的感觉。
如此一来,所有的条件应该都能凑齐了吧……
看着给宁落黎打电话的成远皓,纳瑜的心境却变得出奇的宁静,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些一般,泛不起涟漪。
而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到来,也许这座城市本来的势力布局要被改写一些,也有可能在某些人眼中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根本动不了早已固定的某些东西。
纳瑜突然感到一阵疲惫。
另一边,负责指挥警员们搜查毕剑华的几处住所的宁落黎刚刚挂掉成远皓的电话,然后叫来了上次在因为医院的“果断”行动而接到了几个投诉的女汉子警察沈仄。
“沈仄,你去二附院一趟。找成远皓医生拿一些东西,然后送去警局。”
“二附院……”
“顺便去和二附院的人好好道歉。”
“……是!”
宁落黎无奈的拍了拍佘泽的肩膀。沈仄的年龄其实不必宁落黎小,而且在行动方面的经验比宁落黎还要丰富。但是,她在很多地方都实在有些不成熟,才会一直在这个位置上晋升不了。现在宁落黎和沈仄经常被安排在一起行动,让宁落黎多带着沈仄,应该也是上面的人实在觉得确实很出色的沈仄有些可怜吧……
收回无关工作的想法,宁落黎拨通夏凌凌的电话。
“夏凌凌小姐,做好准备了么?”
“宁警官,你不是要我随时准备着吗?”
夏凌凌的脸被车窗外的光影切换着明暗,隔着十几公里的两人同时笑了起来,自信的光芒一点点的聚集着,等待着彼此都看不惯的难以撼动的“规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