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母主庙回来,那已经是一天后的事了。身子本就弱,更别说在那冰寒之处跪了一天,一回来年华就高烧不止。
可这一天,年华是心甘情愿的。
我佛慈悲,信女年华在此,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生,年华注定杀戮太多,恳请佛主有什么报应都报在吾身上吧!
御医院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年华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不管来了多少的御医,她依旧高热不退。
“院长,你可别怪杂家没提醒你!这会女皇已经下了死令,二皇女生,太医院则生,二皇女一旦有个不测,那么你们的命也算是活到头了……”女皇没来,御前总管海嬷嬷带来了口谕。
“这可怎么办?二皇女若是再不退烧,恐……”陈禾着急的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接完这个口谕之后她就开始坐立不安。
她出身于新崛起的古陈氏一族,陈氏一族已经颓废了一百多年,直到十多年前方才复起。
如今,崔家倒了,她陈家好不容易有了点出头,这大好的前程可千万不要断送在自己手里啊!
手心冒着冷汗,身子已经一天一夜未眠了,眼下她早已疲倦的没了知觉。谁能预料一个小小的高烧竟能演变成如此……
“院长大人,这药根本就灌不下去!”药童惊慌失措的从帘子里退了出来,脚步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
“啪!”手腕处戴着的玉珠也跟着摔在地上,声音在这房间里显得清脆无比。
“滚!”陈禾气恼之极一巴掌甩了过去。她知礼以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又哪干过这等失控之事。
“是!”那药童也顾不上脸上的伤,一起身便退了下去。
“给我灌,灌不下去也得灌!”这发热高烧之人,若是连退烧药都灌不下去,那可怎么是好!
想起这已经是第四碗药,陈禾急得朝一旁的药童催道:“叫下面的人一直备着退烧药,千万不要停!”
“是!”一个机灵的药童先开口领了这差事,留下伺候的药童都有些苦不堪言。
“二皇女!”这下也顾不上什么尊卑问题,陈禾一撩帘子便进了内间。陈禾一进内间,其她候着的御医也跟着进去
“二皇女?”陈禾来到床边,看了看她的脸色。手一碰额头,不待回想就自己缩了回去:“怎么又热了!”
跟在后面的副院长李长月听闻,伸出手朝床上的人摸了摸。等摸到额头上的滚烫,不由脸色大变。
“院长,你看这……”
“院长,咱们得赶紧禀告圣上,二皇女高烧长时间不退,以后怕是好了,那脑子也……“摇摇头,李长月后面的话不说,在座的御医都能猜到。
“爹…爹君…爹…”床上的人突然醒了过来,一伸手就准确无误的抓住了陈禾的手。
“二皇女……”陈禾的手一挣,却被一股大力拉住。
“爹爹……”年华疲惫的挣开双眼,开口说话都成了一种困难。眼泪吧嗒一声掉在床沿,年华的头直往陈禾怀里钻。
“华儿乖……”陈禾沉默半响,才呐呐的开口,一开口却是连年华都惊到了。
“嘶!”周围跟着进来的御医都反吸了一口气。
“呜呜…你不是爹爹…爹爹…”本来打算演的是悲情戏,被这滑稽的一闹,年华的眼泪却是掉的真欢了。
早在之前她就料到了会是什么情景,可她不相信,她还是想赌上一把。她告诫自己,就这么任性一次,一次就好…她想要看看那个男人到底会不会来…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心里过,哪怕一次也好……
如果他来了,只要他来了,她就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她等,从发热等到现在。
一天一夜了…她滴药未进……
泪水一滴一滴的,而后变成了汪泉。父君,难道我真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吗?为什么他就可以那么轻易的舍弃了她呢?
不是想登上那至尊之位吗?为什么不利用她?不栽培她?
“二……”本想着假冒一回,哪知道会这么容易被拆穿。尴尬的将被松开的手收了回来,陈禾突然想起自家的小儿子,每回他生病的时候必然要自己陪着,不管睡着还是清醒都能凭着感觉和气味分辨自己的身份。
这小孩子还真是……
“云儿替为师到锦绝宫走一趟吧!”看着床上又昏睡过去的人,陈禾咬牙道。
“师傅!”陈云是陈禾的嫡传弟子。
“院长!”
后#宫两大贵君不和早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而绝贵君所出的二皇女早已被过继给玄贵君。谁都知道后#宫一分为二,两人各占半边天。眼下……
这事卖力不讨好啊,说不定还要得罪其中一位贵君…….
“去吧!”陈云不动,陈禾又唤了一声。
“师傅!”陈云还是不动,倔强的别过了头充当不理。
“圣上…圣上已经下了旨,由不得不我不去啊……”苦涩的看了陈云一眼,陈禾又端起床榻边的药碗,自己亲自喂药。
“啊!”话一出口,陈禾身边的御医都退开了几步,众人这才想起适才海嬷嬷的话来。
“师傅……”陈云身子一僵,而后直冲了出去。
等待是件磨人的事,陈禾连喂了两碗退烧药,哪知全喂给了锦帕子。沙漏在慢慢的漏着,陈云跑的快,过会又横冲直撞的跑了回来。
“怎么样!”陈禾还来不问,副院长李长月已经先开口了。
摇了摇头,陈云走到陈禾面前:“师傅,要不弟子去请玄贵君?”
“再去!”陈禾接过药童递过的药碗,又开始喂起了第三碗。玄贵君小产见不得风,女皇下旨不准打扰了,如今之际能请的就只有绝贵君了。
况且,请来玄贵君也是徒劳无功。她若没听错的话,进来听见的第一句是…父君…不要舍弃孩儿…
嗓子冒烟,陈云咕噜咕噜的灌下一杯茶水才走了出去。脚还没能迈上门槛,陈禾急忙叫住了她:“等等!”
“云儿你在这里守着,为师去请!”
“师傅!”
“在这等着,药别停了,实在不行,为师也只好禀告圣上了!”
知道自己能力有限,陈云心中虽不愿意自己师傅去求别人,却也无可奈何,伸手接过陈禾手里的药碗。
知道陈院长亲自去请,在坐的御医都信心勃勃。等的空闲,众人难得坐下歇息了会。
“我去看看!”等了半响,人还未见回来。李长月是个急性子,袍子一撩,人就要走。
“嘭!”李长月才出门,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倒在地。
“院长?”
“院长,绝贵君来了吗?”也顾不上先起身,李长月开口就问。
“叫人去禀告圣上,就说二皇女高烧不退,危在旦夕…….”
屋内。
一滴清泪落在枕边,年华嘴唇一张,到嘴边的药水全部吞进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