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拉着钱氏说道:“彩云娘,你就不要再说了,彩云是个有分寸的。现在小蝶能出来报信,已经算是不错了,我们只有安心在这里等着,别给她添麻烦才是正事。现在铺子开张了,生意很好,我们多赚一些钱,以后也可以帮衬彩云一下。”
小蝶不由多看了刘氏几眼,看来这彩云姐姐的脾性有点像奶奶,不管什么时候,冷静下来,都能做出很贴切的处理,使结果往最好的方面发展。
“婶子,奶奶说的对,姐姐现在过得很好,只不过才到那里,所以要部署一番,以防万一。”小蝶附和说道,“我走了,千万要劝住小翔,不要让他到处乱走,安心在家里做生意。”
“我们都知道了,你就当心吧。”钱氏想明白了,点点头说道。
小蝶放心离开,采买了一些针头线脑,还有其他的东西,在午饭前回到了榆钱巷子。
“姐姐,家里一切都好,小翔果真去打探消息了,幸亏你让我去报信了,要不然他还不知道去哪里打探消息呢!”小蝶笑着说道,“奶奶和婶子虽然担心你,但看到我好好的,所以也能微微放心。”
赵彩云微微叹息说道:“现在我们境遇不算是最差的,不让母亲和奶奶过来也好。”
“姐姐,你说这洪大人让我们来这里,但他又不来,到底怎么回事啊?”小蝶着急,在富家班也听过一些人说过被赎出去的窑姐儿有的命好,很得宠,生了孩子,就成了半个主子;有的人命不好,没多久就被厌弃,甚至被当家夫人厌弃,过得连一般的小丫环体面都没有。她们来到这里两天了,还是没有动静,很是着急。
赵彩云反倒不这么想,这洪钧正在孝期,做不来那些猴急的事情,正可以看出此人德行还是不错的。现在她还没到十五周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洪钧不来更好。
“小蝶,以不变应万变,我们安安分分呆着,谁也说不得我们,比在富家班好多了。”赵彩云提醒小蝶不要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是出去乱打听,反而自甘低下身份,被人不齿,更何况比较重视规矩的洪钧。
小蝶听了,点点头说道:“姐姐说得是,我看到库房里面有个好琴,不如明日拿出来,我们弹弹琴,打发时间。”
赵彩云笑了,说道:“小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拿手的琴艺生疏了,可是我们既然出了富家班,以前的过往尽量不要提起。正好你昨天给我买的字帖和唐诗宋词元曲,练练字,背背诗。虽然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但以后我们的行事不能继续卑微,而要向那些真正大家闺秀学习。”
赵彩云知道之前在富家班学习的那些东西,不能说没有用,但在外面的正统社会,还是少卖弄的好。反倒是书法,不管是哪个文人墨客,能写的一手好字,都会被认为不错。
小蝶知道赵彩云是个注意正的,点点头说道:“恩,姐姐你是聪明的,什么都听你的。我听说了,那些大家女子都要读《女戒》《女训》之类的书,等我下次出去,再给你卖几本。
“好的!”赵彩云虽然不想按照读《女戒》《女训》做,但也要了解一些,这样就算见到那些所谓的大家女子,也不会下乘。
半个月过去了,赵彩云要么在书房练字,要么就拿着书本,到外面的亭子里背诗。虽然很枯燥,但随着时间的增加,对那些诗文了解很多,逐渐能品出诗中的意境和趣味,日子过得很充实。
赵彩云拿着书本,感觉眼睛干涩,就坐在亭子的椅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小蝶觉得起风了,天气冷了,便给赵彩云拿了披风过来,不知道赵彩云在这里睡觉,要不然一定会提醒她的。等她来了之后,看到赵彩云的身边坐了一个男子,想必就是她见了一面的洪状元了。
洪钧已经来了一会儿了,看到赵彩云在躺椅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书也掉在地上,他自己捡起来了看,居然是《唐诗三百首》。不由觉得好奇,看这痕迹,像是已经看了一半,随便翻翻,前面还有一些赵彩云写的一些注释和感想,上面的话虽然直白,不过也有一番趣味。洪钧不由多看了几眼,看到丫鬟拿了披风过来,亲手接过来,给赵彩云盖上。
“你下去吧!”洪钧轻声说道,摆摆手让小蝶下去,自己坐在赵彩云身边饿,等着她醒过来。
小蝶见洪钧非常在意赵彩云,便后退一些,在不远处站着,万一姐姐有需要,她能够第一时间上去。
洪钧看完赵彩云添加的注释,嘴角上翘,脸上的线条也柔很多。那天在桂花园第一次见到赵彩云,他的心咯噔一下,剧烈跳动,觉得赵彩云很熟悉,便收下了赵彩云。
回去之后,魂牵梦绕,居然梦到了二十年前和他情投意合的巧云,当年是巧云,也是花楼里的花魁,没有嫌弃他落魄,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让他上京赶考。成为状元之后,洪钧的母亲立即给他定下了苏州的大户陆氏的嫡长女为妻,巧云听了之后,心灰意冷,不愿面对情郎又觅良人,便上吊自尽身亡。
等他回来之后,准备把巧云赎出来,但是巧云已经香消玉殒,而且还大病一场。家里的母亲,以孝道压着,他不得不娶了陆氏。
他本身就不是多情之人,之所以收下赵彩云,也是因为那份熟悉的感觉,仿佛见到赵彩云,就能够减轻他以前的愧疚一样。
现在偶然来到这里,看到赵彩云居然在读诗词,心里更加有点喜欢这样娴静美丽的女子。秋风萧萧,树叶出落下来,有几片落在赵彩云的身上,甚至脸上。
赵彩云睡了好长时间,才慢慢睁开眼睛,发现有个人在她身边,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洪钧。
洪钧见赵彩云醒来,懵懵懂懂,那一双眸子像是能滴水似的,水汪汪的,粉红的嘴唇因为睡得时间长了有点微干,笑笑说道:“看你睡得时间不短,正想把你叫醒,可巧你自己就醒过来了。”
赵彩云清醒了,站起来,莞尔说道:“彩云给洪大人请安!”
“免礼!你在看诗词?”洪钧是文人,自然比较喜欢在擅长的领域和别人一起谈话。
赵彩云不好意思点点头说道:“是的,闲着没事,拿出来看看,觉得蛮有意思的。只是我不懂这个,就让小蝶书肆那里随便买的,说是掌柜子推荐的。”
“恩,不错,你要是喜欢,我那里有许多好的诗词,下次我可以多带一些给你。”洪钧轻声说道,眼神在赵彩云脸上徘徊。
赵彩云抬起头,看着洪钧的眼睛,发现洪钧眼神清明,没有令人厌恶的下流之色,这让赵彩云更加钦佩洪钧。
“就是有时候遇到不懂的,我就按照自己的意思理解了,很可能有错。”赵彩云赧然,拿起石桌上的诗词,“你看这一句,我就不懂,自己瞎写的。”
洪钧看了,的确是按照字面理解,有点啼笑皆非,说道:“呵呵,以后你有不懂的,可以记下来,等我来了给你讲解。”
赵彩云笑着说道:“谢谢洪大人!”
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赵彩云不知道说什么。
“你在这里可好?”洪钧坦白问道,赵彩云很美,他不得不承认,也非常有趣,跟她一起说话,仿佛自己也年轻很多,可是他在孝期,不能坏了规矩,实在不孝,等过了孝期,他自然会纳赵彩云为小妾。
“很好,这里很幽静,只不过担心家人,所以夜里有点睡不好。”赵彩云苦涩说道,想趁机试探洪钧,能否让她家人过来,或者她回去看看也行。
洪钧以为赵彩云是个孤苦无依的人,没想到还有家人,便问道:“你家人在哪里?你要是想他们了,我可以吩咐下人去把他们接过来。”
赵彩云欣喜不已,但还是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洪大人,我家人就在苏州。去年,我父亲病重,家里欠了很多钱,所以我就自愿卖身富家班,还了家里的债。现在家里只有我奶奶和娘亲,还有一个快十四岁的弟弟,读过几年书,可是因为家里供不起,所以下来学做生意。我在富家班,富妈妈对我也好,没有多为难我,我用私访银子,给弟弟开了一家西式点心店,生意不错,我也可以放心了。只不过现在出来了,很长时间没有他们的消息,心里难安,所以想去看看她们,尽孝心。”
洪钧听了,越发觉得赵彩云是个真性情的人,很坦白,连这些事情也和他说,想必把他看成可以依靠信任的人。
“你要是想家了,可以让人赶着马车,带你回去看看。只不过,不能在外面留宿。”洪钧既然决定收赵彩云为小妾,所以对一些规矩还是要坚持的。
赵彩云连连点头说道:“谢谢洪大人,奶奶和娘亲年纪大了,我也想尽尽孝心。”
“恩,好,有孝心是好的。”洪钧很少说话,这件事情算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