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游游荡荡的回到医馆。
大堂里点着灯火,有人?莫不是景清景元回来了?!
安澜踏进门,走进大堂,却只看见了来回走动的唐悦,她有些奇怪,这人都跑哪去了?
而正胡思乱想的唐悦一转身,也堪堪望见了踏进来的安澜,立马惊喜的唤道:“安澜你回来了啊,怎么样怎么样,今晚唱的还好吗?”
“还、还好吧。”安澜支吾了一声,不想谈论这个,转而问道:“这怎么就你一个人了,他们呢?”
“我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景清哥他们看了封信就回到医馆拿了些东西雇辆马车走了,叫我在这等着,谁知一等就等到现在,也没见他们回来。安澜,你说这大半夜的,他们跑哪去了?”说着说着,唐悦更是焦躁难安,也没顾上细问安澜关于巧女会的事情。
看了封信……安澜想了想,应该是药老传信来了吧。最近他们都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她接着问道:“那余姑娘呢?”
“早被她家人接走了,我爹也应该在家等急了。”唐悦拧起眉。
“那你现在快回去,都快三更天了,唐叔一定很担心!”安澜赶紧催唐悦回去。
“安澜,那我走了,明天再过来。”想着反正安澜都回来了,她也用不着在这照看等着了,唐悦点点头,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安澜帮她一块整理,都是些零散的小玩意,小点心,看得出他们今天应该玩的挺尽兴的。拿起一个红布包的东西,正要一块塞进去,唐悦却伸手一挡,笑眯眯的看着她,道:“这个不用装,是我们买给你的。”
“哇,这么好!”安澜欣喜笑道,准备解开包着的红布,想看看里面是啥。
唐悦却拉住了她的手,冲她眨眨眼,神秘兮兮的说道:“等我走了你在看嘛。”
“好,听你的。”安澜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将之轻放在一旁。
帮唐悦理好了,送她到门口,安澜叮嘱了一句:“你路上小心点。”
“哎,知道了。”唐悦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目送唐悦消失在街巷尽头,安澜环视了周围一圈后,掩上了门,坐在大堂里,趴伏在桌前。
拿过先前搁置一旁的红布包,安澜慢慢拨开,是一串精致的额饰。两端像双翅展开,镶着精琢玉片花饰,其下分垂珠玉串饰,尤其是中心坠着的泪滴形状的红玉剔透莹润,晃动间闪烁着惑人的光晕。
安澜有些啼笑皆非……又是红色。
难道小悦看见她今天的打扮以为她喜欢这种颜色吗……真是让人无奈的误解啊。
拈起额饰,透过那滴殷红,安澜仿佛又看见了黑压压的人群,看到那一刻的自己……
殷红的光芒渐渐在视线里晕开,虚浮起那人敛尽芳华的身影……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呢。
一边等着景清景元他们,一边想着自己纷乱的心事……
等着等着,想着想着,眼皮一沉,支起的手肘一歪,安澜趴在桌子上倦怠晕沉的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觉到周围有人影晃荡,还有几道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忽远忽近的响起……
好吵……他们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安澜没睡够,继续朦朦胧胧的趴睡着,一点也不想动……
“哥,你还不打算跟安澜说吗?”
是景清的声音,这一句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安澜才意识清明了些,继续假寐,想偷听他们背着她会说啥……
“嘘,你小声点!”景清刻意压低声音,安澜不用睁眼也知道他此刻一定是在无奈瞪着大大咧咧的景元。
“哎呀哥,我在跟你说事呢,你到底啥时候跟安澜说啊。”景元的声音远了,安澜听得不太清楚了。隐约只能听出个“主子”、“离开”之类的字眼……
他们到底想要跟她说啥……
有什么不能让她现在知道的吗……
拧起眉,安澜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抖了抖压麻的手臂,大大方方伸了个懒腰,一件披在自己背上的黑色外衫滑落在地……
“安澜,你醒了啊……”景元回头,见安澜一手抄起外套,揉着眼睛脚步有些虚浮地向他们走过来,干笑道。
“嗯。”将外衫递给景清,安澜紧盯着他两,“你们昨晚大半夜的跑哪去了?”
“昨天师父……”
“昨天师父……”两人同时开了口,互相望了一眼。
“你说。”
“你说”又是二重奏。
“得了得了,景元,还是你说吧。”安澜揉按着太阳穴,昨晚她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睡的好累。
“哎呀,昨天师父急需一味药材,叫我跟哥给他送去。”景元答的很顺畅。
“哦,是吗……”安澜淡淡的看着景元,轻哼一声,“送药材需要两个人一起去?还急匆匆的把人家两个姑娘抛下,而且,也都不管我啦?!”给他们一人赏了一个暴栗,安澜开始跟他们算账。
“不是不是……哎呀安澜……对、对不起嘛。”景元想辩驳些什么又咽了声,含糊其辞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景清张了张嘴,目露复杂的看着安澜,只瓮声瓮气道:“你、你昨晚还好吗?”
“好,当然好!一个灯笼都没有,光个人回来了。”安澜耸耸肩,故意掩去了烬的那一段,说的满不在意。其实,这也是实情。昨晚烬给她的灯笼稀里糊涂还被他拿走了……
真是的,送过人的东西还拿回去……这什么人?!
“啊?不会吧……”景元张大嘴,眨眨眼,满脸写着“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吧你肯定是在骗我”的十几个大字……但见安澜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他哆哆嗦嗦心虚的垂下眼,这回满脸换上了这几个大字“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好了,不说那个了,你们两是不是该告诉我,最近到底在神神秘秘搞些什么,又想瞒我什么?”安澜直奔主题。
“安澜……”
景清正欲开口却被安澜伸手一挡,“你别说话,我还是要他说。”安澜朝景元扬了扬下巴,一副“就你了”的样子。
景元被安澜看的缩了缩脖子,犹犹豫豫的看了看身边的景清,却难得的选择了沉默。
“景元……元元……小元子……”安澜笑的如花灿烂,步步紧逼景元,每唤一声,声音愈加温柔,最后眼神温柔的像是要滴出了水,她轻点了点景元的右肩膀,慢慢说道:“你要想清楚了说哦,我可早就醒了……”
景元咽了咽口水,随着安澜越来越羞人的称呼渐渐红晕爬上脸,也不敢看安澜,扯着脖子支支吾吾道:“哎呀安澜……你别这样……你去问哥、你去问哥吧,我啥都不知道……”
景清也再一次想来救场,被安澜强势的推到一边,丢去一个“你别管”的眼神……
她继续逼迫着景元,加重力道戳他,“你不知道……你骗谁呢!刚谁在说要跟他哥商量事;谁问啥时候把事情告诉我的……嗯?”
“你、你都听到了?”景元被安澜戳疼了,跳开身子,惊疑的看着安澜。
“说吧,就现在说吧,别再瞒我了。”安澜皱起眉,她真的不喜欢这种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她对很多事情都可以做到不问,就像她之前从不问药老为什么会莫名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不问他们到处收集的那几味药材是要做什么;不问他们口中的主子是何人;也不问他们为什么会认识烬、又喊他祁公子……
但不问并不代表她不在意……
她只是不想过多打扰属于他们的私密世界,在她想来,说与不说,选择在于他们,能说的他们自然会说,不说的,也与她无关不是么……
得过且过,随遇而安,简单就好,这是她一直遵循的为人处世准则。
虽然过得糊涂些,总好过被这些丝丝密密的困惑愁恼锁住。
可是、她也矛盾的期待着有一天他们会主动跟她说起这些,这会让她有种被认同的感觉。
毕竟、他们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为熟悉亲切的存在啊。
“安澜……还是让我来说吧。”景清再度开了口,他看出安澜眼眸里的一缕怅然失落,才惊觉他们这样拙劣的隐瞒方式可能伤害到安澜了……
不管要说出的话有多残忍,他也不想再瞒下去了。
望进安澜因他那句话而沾上的欣然期待之色,他艰涩的说道:“我们要跟主子离开这里了,去祖鲁。”
离开、离开……
这两个字轰然在安澜耳边炸开,让她骤然褪去了眼底所有的光彩。就像是自己还以为有好长一段时间的旅途,却被戛然告知到了终点,毫无准备的离别就在眼前。
微仰起头,迎着白惨惨的日光,她轻声感叹:“祖鲁啊……很远、很远呐……”
要走了吗……烬走了,他们也要走了……
都要走了……
心底抑制不住的悲戚翻卷而上,嘴唇蠕动,她又低声问:“这里呢?”
“卖掉。”
“什么时候走?”一天之间,她居然两次问到这句话……
“主子昨晚已到洛云城,在天合谷疗养。”
也就是说就这两天了吗……
“那……我呢?”那我呢……缠绵心口的焦灼不安与茫然无措在舌尖打了个转,却平静的近乎冷感的问出口。
“安澜,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景元突然开口,然而他眼底的挣扎与不确定出卖了他内心的重重顾虑。
“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像是没看见他的为难,安澜微露期望的望着他们。
在哪并无所谓,这个世界于她而言本就是陌生的。
只要身边有熟悉的人,还可以跟他们笑闹恬淡静好的时光,在哪都一样了。
即使这样、也不行吗……
“安澜……”
景清看着安澜因长时间等待而侵上失望与了然的双眸,他不是任性冲动的景元,说不出做不了主的话,只能僵硬艰涩的说着事实:
“得主子应允……方可。”
“好了,我知道了……”嗓子发紧,安澜模糊不清的应道。冲他们勉强的笑了笑,她状似困倦的打了个呵欠,道:“昨晚没睡好,我再去睡会。”
背过身的一刻,笑容凋零。
接下来的路,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