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的黑灯笼,安澜继续向前走。
这回烬却没有再跟着。
踏出了三步,安澜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你可以走了。”她的声音轻若惘闻。但她知道,他一定听得见。
身后没有再传来任何回应……
走了吗……
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吗……
自嘲一笑,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安澜握紧了提灯笼的木棍,目光垂落在黑洞洞的灯笼上……
其实、它本不会熄灭的。
是她,故意倾斜了它,让风更好的钻入……
灭了……
灭了就没人看得见她脸上的脆弱。
只是迷恋那一刻可依靠的温暖,像是溺水的人抓到的一株稻草,无关乎那个人是谁不是么……
只是被身边成双成对的人蛊惑,也想寻得那么一个人,在自己提及的时候,能像她们那般,笑得幸福如斯……
只是、一直漂泊不定、格格不入的心也想找到一缕牵绊、一丝归属感……
是不是、她心底的那一抹不可遏止的失落只是源于一种不甘……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
“你在想什么……”有一股热气吹拂在耳畔,惊的安澜抖掉了手里的灯笼。
“啊?!”她猛然抬起头,一张绝美的容颜霍然映入视线。
他离得很近,近的她似乎能数清他微微颤动的纤长浓黑的睫毛,面上能感触他呵出的温热气息;近的、她能清楚的看见,那双敛着星辉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她。
暧昧的距离,缠绵的气息,像是被蛊惑了,安澜也忘了推开他,只是愣怔的开口道:“你不是走了么?!”
“你都不回头看一看,怎知道我走没走?”烬目光清亮的与安澜对视,像是要挖掘出她埋藏在深处的秘密。见她有些慌乱的撇开视线,挑了挑眉,像是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才雍容闲雅的撤回了身。
俯身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灯笼,也不递还给安澜,他一指拨转着灯身,摇了摇头,似有无限哀怨的叹道:“哎,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前一刻还说着喜欢,后一刻头都不回的就想赶我走。”
安澜被他说的面色一窘,眼神有些躲闪,两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掩饰般的想要一把扯过他手里的灯笼,烬却不撒手,这一扯,将他也一并扯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吓的安澜赶紧松了手。
望见他眼底戏谑的笑意,安澜恼火的瞪着他,“你不是要走了吗,怎么还不走!”
“这么急着让我走?”语调一扬,他眉宇间掠过轻烟一般的惆怅,凝目注视着安澜,清幽的眼眸流荡着半明半昧的感伤。
被他那般看着,安澜也默然了,目光垂落在他手上空洞洞的灯笼上。
“安澜,你这里骗不了人。”
阴影覆来,感触到他冰凉的手指从她的眉心处轻掠而过,安澜微微一怔,却还是轻垂着眼,静默不语。像是在闹脾气的孩子,倔强的以沉默不语的方式宣告着她别扭的情绪。
他突然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道:“口是心非的丫头……”
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清明的思绪与某种坚定下来的信念再次被他蛊惑,让好不容易堆砌而起的围墙轰然倾塌,安澜把头向后仰了仰,避开他的手,她平静的抬眼,看着他。
既然不能让她走进他的世界……
就不要来招惹她。
不想猜,亦猜不明白……
千面风华的你,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烬的手也没有再欺进,他微闭眼眸,若一朵熏醉的红莲,有些不胜酒力,微倦而慵懒。
“安澜……”他低哑迷离的唤道,像是梦中呓语,缱绻万分。
“陪我再走一会吧。”他转身而去,也不在意安澜会不会跟上。
安澜看着他的背影仿佛被夜色侵入,孤傲清冷,殷红如血,像是开到残败的九重葛,心里一紧,咬了咬唇,还是、跟了上去。
灯火阑珊,她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影子斜斜的拖在地上,拉的老长,撒着灰黄迟暮的光,颓败而落寞。
跟着心里的一道声音,她走快了几步,并肩走在他身旁……
再微微侧过头,看着交叠的两道长影,安澜唇抿的更紧了。
原来、她想要否认他对她的影响的念头就这么苍白、不堪一击吗……
隐约听见有人低笑……
被风吹散……
是他在笑吗……
轻吁一口气,安澜无力的唤道:“喂。”
“嗯?”烬继续走着,只是步子迈小了些,刚好跟安澜的步调一致。他半面笼在朦胧的暗色里,只能看见一抹意犹未尽的笑嵌在嘴角。
“我再唱一首歌给你听吧。”走进荒寂的小巷,安澜突然来了兴致。
“好。”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来时躲不掉
走得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我飘啊飘你摇啊摇
无根的野草
当梦醒了天晴了
如何再飘渺
啊爱多一秒恨不会少
承诺是煎熬
若不计较就一次痛快燃烧……哈哈……”
唱到最后一句,安澜像一个醉酒的女子,跟着歌曲飘啊摇的晃头晃脑,疯疯癫癫的笑开了……
一转首,她大笑的问道:“好不好听,好不好听啊……”
也不等烬回答,她仰着头,伸展出双手,又走又跑的在前方打着转儿,嘴里还意犹未尽的哼着调儿……
再一回身,站在原地,两手背在身后,她两眼晶晶的看着被自己甩在后面的烬,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自己……
“狐狸,若再相见,我没有认出你,你也装作不认识我吧。”
女子气息不稳,头发也乱了,街巷幽暗的灯光迷离掩盖了她的神情,却掩不住她清亮明澈的双眸。
他也笑了,道,“好。”
走出了昏暗的小巷,不远处排排灯笼高挂,流光溢彩,依旧热闹繁华。
“安澜……”烬的声音依然清朗,卷带而来他特有的气息音调。说不出哪里特别,但就是觉得,哪怕身处繁华,他的声音她也能立马分辨出来。
“嗯?”
“七宝就托你照顾些时日了。”
“你不把它带走?”
“过些时日它自己会跟来。”
“哦,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安澜一语双关。
烬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喂,你该走了,再不走某个人又要来以武力欺负我这个弱女子了。”安澜耸耸肩,意有所指的斜瞟了一眼侧后方。
那里、高高的屋檐上,飘着一道人影,像是伫立了很久。
纵然隔得远,安澜也能感触到那如针般逼过来的目光,冰寒锐利,让她有种芒刺在身的感觉。
安澜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她能肯定,那个人,一定是他、鬼云。
烬也若有若无的瞥了眼那个方向,沉吟一声:“他不会了。”
“对了,你把这个给他。”安澜像是想到了什么,掏出一方手帕,将之重新叠好,递给烬时补了一句:“记住,只有手能碰,其他部位可别沾上了。”
“好。”烬也不多问,含笑接过。
“那么、好走,不送。”这一次,安澜对他潇洒的挥了挥手。
走过了平静的一段路。
说出了想说了话。
做完了想做的事。
然后,离别就只是两个字的事了。
果然、人最不了解的,还是自己啊。
“我飘啊飘你摇啊摇
无根的野草
当梦醒了天晴了
如何再飘渺……”
随口哼唱着,安澜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在回医馆的路上。
今晚,月明星亮,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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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里的这首歌叫《飘摇》。
很老的一首歌了,亲们可以去回顾一下,挺有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