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坡城位于凉州边境,是连接大尹国和凉州的通商城镇。
如今被大尹国屠为空城,黎晰鸿领军驻扎后,花了近半个月时间才清理打扫干净。
说到临时受命的黎都尉带领的一万人马,已在军士中间叫开了名号,自称“壁虎军”。
“壁虎何意?断尾可活。咱们就是奉命来断大尹国的后的,这断了后不算,咱还得好好活着,至少要大部分活着,再南下夺回金城,追得大尹国军屁滚尿流!”白术接过蒋卓恩喝干了的药碗往书案上“砰”的重重放下,说得大义凛然豪情万丈。
蒋卓恩看的好笑,沙哑着嗓音道“这壁虎断的可是自己的尾巴,怎么扯得上大尹国军,好奇怪......”还没说完,就见白术涨红了脸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的道:“阿卓,你瞎说什么!管他是自己的尾还是别人的尾,总之断了就是了!你可别在这动摇军心!”这称号其实是底下的兵士自己琢磨的,叫的顺口且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东西便都叫开了。
蒋卓恩被他这副样子逗得不行,抱着被子笑成一团,大病初愈的脸色虽还是有些惨白,但这几日好药喝着,好吃好喝供着,元气慢慢养了回来,加上年纪尚幼,这么一玩笑就显得天真无邪的可爱。
白术被她笑的有些羞恼,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不该跟个小娃子计较,遂佯咳了两声,学着白子泉平日的样子正色道:“你大病初愈,伤的又是头部,别晃来动去的,我去喊先生过来!”说罢也不等蒋卓恩答复,匆匆拿了药碗就奔出了营帐。
蒋卓恩看着他走后又笑了一歇,才拥被靠到白术用军被包着草编筐做成的靠垫上。
白子泉说她后脑伤的重,虽说伤口日渐愈合,但实在是奇迹中的奇迹,不得大意,除了睡觉时得趴着睡,其他时间也不准后脑勺磕碰到。白术对白子泉的话奉为天命,执行得非常严格彻底。
虽说这靠垫实在咯得难受,但蒋卓恩仍觉得安心舒适。
她自那日被救后,在白子泉的寝帐里已呆了小半个月。刚醒来的那几天浑浑噩噩动弹不得,每日就是由着白术灌药,换洗伤口的绷带,白子泉除了照三餐给她把脉看病外也不多话,他身为这一军之医又是贵人事多,倒让白术和蒋卓恩慢慢熟悉了起来。
白术也不过是个半大小子,今年刚十三岁,并不是从小跟在白子泉身边的家生子小厮,而是肃州小城镇的孤儿,原是自愿征兵入的肃州军营,求个安身混口饭吃,怎料白子泉带来的小厮一路跟着大军急行身体吃不住先就累垮了,半路又送了回京城白家。临时拨了白术给白子泉,白术原本也没正经名字,跟了白子泉后才给赐了白术这个名字。
白术简直将白子泉当作再生父母,又敬又爱,他本是乡野出身,肯吃苦能吃苦,倒是比原来的小厮还更经用。白术开始时跟着原来的小厮喊白子泉大少爷,这称呼在军营里就显得突兀,后来见蒋卓恩能说话了,头句话就是对着白子泉喊先生,他也便跟着蒋卓恩喊白子泉先生。倒好似他和蒋卓恩有了共同的默契,自此就和蒋卓恩称兄道弟讲起了交情来。
想到这里,蒋卓恩无声苦笑了一下,认真算起来她都能当白术的妈了,结果现在被白术当成小弟弟爱护照顾。想想又觉得心里暖暖的,蒋卓恩稍微调整了下靠垫便又看着帐顶发起呆来。
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五六日才缓了过来,头先连声音都发不出,整个人虚弱的不行,但伤口愈合的却快,白子泉百思不得其解,细细诊治,简直拿她当试验品在研究。只蒋卓恩自己知道,这大概就是穿越者附带的金手指,前身的先天不足后天病痛,大概都会修复得一干二净,然后原地满状态复活。
待到她终于能发出声之后,便给自己冠了个新身份。江卓,七岁,凉州马坡城人士,普通商户的儿子,这次马坡城屠城的遗孤。
蒋卓恩自醒来就决定继续女扮男装,既然原来人拐子那里登记了蒋卓恩这个名字,她为了小心起见便取了谐音,称自己姓江名卓。白子泉和白术便称她阿卓。
听白术说,这次马坡城破,几乎死的一干二净,连蒋卓恩在内最后只找到了四位生还者,另外三位没有蒋卓恩伤的如此重,伤愈后自愿入了壁虎军。这其中蒋卓恩最小,也伤得最重,又是黎都尉亲自救的,依白术的话说,蒋卓恩得到的可是特别优待,否则哪能在白子泉的寝帐赖了这么长时间不走。
蒋卓恩暗自苦笑,这哪里关都尉什么事,无非是白子泉这位大夫职业病发作,遇见她这么个重伤还能自愈生还的特例感兴趣罢了。再者她现在这副样子,也不可能把她丢到新兵堆去操练打仗。
况且她初来咋到什么都不懂,现在就是赶她走,她也要想办法留下才是。毕竟自她清醒过来只见过也只认识白子泉和白术,她所有的小道消息和对所处时空的认知都来自于白术。出了这军医帐还不知要面对什么无法预知的境况。
蒋卓恩长长的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壁虎军目前并没有大动作,在马坡城外驻扎的半个月间,对城内进行了大清洗,黎都尉因听了白子泉的建议,虽是秋天天气凉爽但城内尸体实在太多,瘟疫不得不防,遂将尸体都运往临近马坡城的陀灵山下埋了。又动员兵士不分日夜的清理打扫残城,将残破的房屋推了,搬了瓦砖巩固四周城门城墙,又清理了几户原来大概是富商的宅邸存放了大半粮草,辟出一处宅邸用于存放马坡城残留的物质粮食,点了兵士日夜巡城守城墙,每日两班城内外换防。除了伙夫队住在靠近城门的旧商户宅里,每日往营内送餐食外,大部队及将领仍驻扎城外。
马坡城靠近城门的大片平民区被毁程度远远高于城内,索性趁着理城之便,扫出了大半平地用作兵士操练场地。
这座死城总算是多了几分人气。只是不知这些人气能持续到何时。
这半个月间,除了清扫马坡城,派兵士守城,驻连接马坡城和大尹国的赤里河勘察敌情外,另外分了几拨人往南边城乡去了几次,境况都和马坡城差不多,被大尹国洗劫一空,除了尸体什么都没留下。
而前方,黎老将军率领的伐北大军已抵达凉州酒泉城,大尹国军这半个月只派了几拨小队人马往金城及酒泉中介点的西平城探了几次再无动作。
酒泉城也没有动静。
可壁虎军不会不动。他们可不是来马坡城享福过日子的。但壁虎军也不会过赤里河往大尹国境内走,那不是断后,那是无用功。大尹国即弃了马坡城这座大尹国大臻相接的第一城,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大尹国军这次进犯没有想过要退回大尹国,他们要的是一路南下,要攻占的是重城大城,野心可谓昭然若揭,莫说过赤里河往大尹国境内探是无用功,甚至有可能大尹国境内已经......
蒋卓恩想到这里只觉得眼前突然一暗,视线里的帐顶就被白子泉的脸所取代。
蒋卓恩回神搬的眨了几次眼睛,才沙哑着嗓子笑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