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有两个家,一个是小紫在的地方,亲人所在,家之所在。另一个是方寸山,那里埋葬了太多回忆,难以割舍。
明镜的小潭,上有瀑水奔流,潺潺作响。下有无数灵鱼灵虾畅游,鱼虾之间,无种族隔阂,嬉戏玩闹方寸之间。
百年古松站着两只蓬尾松鼠,森森铁木间飞舞几只彩羽灵雀,怪石中,一条青碧灵蛇衔芝,以灵药喂养新生的小蛇。灵猿手捧灵果,飞跃树梢枝头。
这是一片洞天福地,世外桃源。
突然,一道洪音响起,曲调却曲哑嘲折,不堪入耳。如同一位不通音律初手,勉强将某种乐器吹出了声响。
铮……铮……咚咚……
时而如一失修断弦的古琴,时而如一被长矛洞彻的战鼓,万般声响,交替变换,却无一悦耳,无一动听。
松鼠手中松果不知何时失落,灵蛇口中灵芝不知何时被夺,鱼虾忘记嬉戏,彩雀忘记飞舞,猿猴嗷嗷直叫,手舞足蹈。
瀑流之上,有一青年男子盘坐,手捧一本黄皮古书,其左为一独角白蚕,其右是一匹高头大马。
他嘴唇微启,道道争鸣之声,竟是从他口中冒出。
一本道经,保罗万象。
声音戛然而止,黄皮书缓缓合上。闭目沉思,领悟着书中一点一滴。不只陈锋,白云,蜃,方寸山有灵性的生灵,皆是如此。
若将大道比作天地,那么道经便是一张地图,方寸之间周游天地,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道经皆为真否?自然有真有假,不可盲目的信从。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怎可重蹈覆辙。
陈锋自知,乡里之间,他能辨别真假,但天圆否?地方否?太阳如何营行,太阴如何运行,群星遵循怎样的轨迹,他便不会去深究。
正因为如此,从陈锋口中吐出的大道之音,仅仅的难听,并没有那种让人生不如死的威力。
方寸上众生灵,虽然大部分有了灵性,但懵懵懂懂不知修炼,终日戏耍,忘乎所以,白白浪费了方寸山这一灵山福地。
陈锋诵经,犹如告知天有无穷高,地有无尽丈。方寸山便如名字样,不过是方寸之地,勾起对力量苛求的本能,修炼的本能。
思过崖下,潺潺瀑水旁,不知何时长出一簇翠竹。
扎根于山间石缝中,从稀薄贫瘠的土壤中汲取营养,竹干、竹叶、晶莹剔透,如碧玉雕刻而成。
陈锋诵经,翠竹枝干迎风轻摇,像极了书生听学,摇头晃脑。这是一株具备灵性的翠竹。
一口银白的气体,从陈锋口中吐出。
剑气下,翠竹竹叶簌簌作响,像一个胆怯的小孩。
太白剑气一转,削下一节翠竹,稳稳被陈锋接住。削口有点点绿汁渗出,像是翠竹的鲜血。
诵读一遍道经,陈锋收获匪浅。其中……对山高月下第二境的领悟更上一层楼,不过任然无法融入枪法中。
偏门之道,更是艰辛。
看见崖边的翠竹,他突然奇想。既然不能融入枪法,那融入音律也行啊。先融入音律,慢慢将音律融入枪法,循序渐进。
于是……
悬崖边的翠竹遭劫,当然陈锋也给予了补偿,用数十块妖晶布了一聚灵阵,虽聚集的灵气免不了含一丝妖气,却可以加快它数十倍倍修炼速度。
嘟……
不久后,宁静的方寸山,响起了优雅的笛声。笛声比诵经声不知道悦耳几百倍,不过方寸山生灵却不太愿意倾听,都在忙着修炼。
如今这位传道者,反成了方寸山最闲的人。
陈锋只好去骚扰蜃和白云,刚开始它们还很乐意。不过到后来,发现陈锋吹来吹去,全是一个曲调,烦不胜烦,笛声一响几欲呕吐。
乱世不知春夏冬。
篡王之战逐渐演变,堪称万年中最惨烈的一战。万年之前,天下大乱,伏尸亿万,最终天下九分,确立九大王朝。
乱了乱了,如今不过是拉开天下大乱的序幕。
众所周知,王朝如狮虎,而王朝之下列国,如鸡鸭狗兔,完全不属于一个层次。而今,列国与王朝打得难分胜负。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这其中恐怕有猫腻。
有人不甘寂寞了,欲开启逐鹿天下,所谓的篡王之战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餐是:逐皇之战。
果然,第一王朝云龙,向紫麟王朝开战。强势攻陷紫麟王朝半领地,无数的精锐,无数的后起之秀死去,本就排在最末的紫麟王朝,雪上加霜。
唇亡齿寒的道理,各大王朝自然明白。
随后,紫麟王朝和第二巨阙王朝,第四的紫薇王朝形成同盟。第一王朝元龙则和第七的苍傀,第五的夏启,达成同盟。
第三的天衡,第六的地文,第八的玄虚,态度不明。
天下大势,瞬息百变。流血千里,伏尸亿万,至尊皇位,何人可登。
缠绵悱恻的笛声,在一片净土中响起。
同一支笛同一个人,却吹出了不同的味道,冷彻清凄,轻回低转的笛声中,有说不出的悲意。
曲谱无名,是陈锋师傅所谱。谱曲的年代,则是中华抗日时期。
吹奏此曲的时候,他师傅总喜欢避开他,独自一人。不过方寸山就那么大点,十数年时间怎会不被他发现。
他也曾尝试吹奏,可惜总是缺少那股殇意。
“吹不出来哪是好事。”老头总会笑着说,笑容背后却藏着难言的伤。
只有那时候,陈峰会恭敬的叫师父,懵懂的心,被一股难言的苦涩包裹。
“为方寸山寻一个传人,我将随她而去。”一曲终,一句无心的感慨,被幼小的陈锋听到。
师父是陈锋唯一的亲人,幼小的他自然不想师父离去,所以从那天起,陈锋不在叫他师父,而叫老头,不承认自己是方寸山的传人。
在陈锋十八成人之时,老头终于撒手离去。并非死于自杀。心死了,人便死了,他为陈锋多活了十八年。
此曲之殇,乃乱世情殇。
笛声所过,皆被悲伤笼罩。听之欲呕的蜃,白云,亦驻足倾听,没有丝毫不耐和厌烦。曲罢,莫名的有了一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