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如今杜方已经在这山上呆满了三个月,到了与玄天道门正式签订契书的时候。凡是在玄天道内做满了三个月的道童,都可以与道门签订契书,从此就算是道门的外门弟子了,每年都有一颗灵丹与十两紫金可以拿。而在这三个月里不合格的道童,也会在此时被送回家,以后不必再上山来了,他们就等于被道门革除了名籍。
这在凡俗之中,是一件极为丢人的事情,当然,这样的情况并不多,每一个道童上山之后,都会老老实实的,前三个月,尤其不敢惹事。
而杂务殿便座落在距离孤仞峰不远的宝鼎山上,说起这宝鼎山,也是玄天道的一处特别地方,玄天道乃修仙大派,但仍与俗世瓜葛难断,因此便专门安排了这样一座山头,处理道门与俗世知礼观的往来事宜。
此山之上设有掌管杂役道人与道童的杂务殿,发放道门外门弟子任务的符诏殿,讲武堂等,另外也有一条宛如凡俗的街道,处处修着琼台楼阁,木桥街道,在街道之上,竟然还有摆摊卖东西的,乍一看便像是回到了红尘俗世一般,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只是走在街上的道装童与身披黄巾的杂役道人,却显示着这里毕竟与俗世是不同的。
宝鼎山与孤仞峰及玄天道各峰之间,有云中栈道相连,一路行来,却也近便。
杜方与松友一路来到这宝鼎山上之后,正要去寻那“玄天道杂务殿”,却忽然听见有人招呼:“杜兄,这里来!”
转头一看,却见在道旁一棵松树之下的石桌旁,正坐着三人,正是自己的旧识,其中一人乃是萧俊山,当日一路前往栖霞山道观时所结识的朋友,另外则是董立身与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胖子,三人正坐着饮茶,倒是一副轻闲模样。
杜方忙上前去打了个招呼,萧俊山热情的请杜方坐下,笑道:“杜兄,我一早便在此等候,想着你三个月前被选中了,今天定然会来这里签订契书的。来,我与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王通师兄,他是我俗世中的表亲,八岁入了玄天道做道童,如今已经二十五年了,现今为玄天道杂务殿的管事!”
却原来,三个月前被选中了的道童,依照惯例,今天都会来杂务殿签订契书。萧俊山一早便来了这里,一是拜见自己的表亲,二来就是想看看,能否遇到自己认识的熟人,也好互相留个地址,将来同在一门之中,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王师兄,日后还望多多观照了!”杜方向王通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
王通此人却甚是随和,笑道:“好说,好说,为兄不过是痴长几岁,却不如几位师弟前途远大了!”他说着看到了杜方肩头的松鼠,歪头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苦笑道:“师弟,我昨日便听说,屠龙师叔新选了一名道童,当时还跟别人说是谁如此倒楣……莫非,就是萧师弟你么?”
杜方一怔,忙问道:“师兄此话是何意?”
王通叹了口气,解释道:“师弟有所不知,屠龙师叔本也是我玄天道前辈名宿,三十年前那也是封神榜上有名的高手,他这道号,也是有来历的。那是五十年前,屠龙师叔初成异人境,便下山游历,却有一日到了楚国离江郡一带,见到离江之中有蛟化龙,吞吐毒气,吞食百姓,师叔一怒之下,便潜入水中,将那龙杀了,因此才得了‘屠龙道人’的名号,只不过,师叔那半张脸,却也在屠龙过程中被毒气腐蚀了!”
“原来老头子还有这般风光过往……”杜方心里赞叹,想起老头子年轻时屠龙的英姿,形象倒也高了几分。
“唉,屠龙师叔那时一直是我玄天道年轻一辈翘楚,修为日夜精进,更在三十年前,进入了封神榜排名,倍受睹目。只可惜,在八年之前,屠龙师叔出山了一趟,回来之后却性情大变,不仅修为大退,性情也变得古怪乖僻起来。孤仞峰上原也是人才济济,但后来,都因为受不了屠龙师叔的古怪性格,一个个都搬到其他峰上了,以致于偌大孤仞峰,只剩了屠龙师叔一个人……”
王通边说边摇头,似乎颇为这样一个名宿的消沉而惋惜。
“吱吱……”
忽然间松友不满的叫了起来,小爪子指着王通,目露凶光,似乎颇不满他说屠龙道性情古怪。
“哎哟,松友师兄莫怪,小弟一时多嘴了……”
王通见状,哭笑不得的向松友陪了个罪,倒引得萧俊山等人大笑起来。
董立身一直在旁边冷笑,直到此时才忽然似笑非笑的说道:“说来咱们这位文试魁首确实有些倒楣,其实三个月前他运气若是好上那么一点,便可以去灵药圃任职了,也要比孤伶伶呆在孤仞峰上好……”
杜方疑惑不解,不知董立身什么意思。
王通笑了起来,道:“萧师弟你不知道,当时七十二峰下山选童子,本来剩下了五十多人,都以为没人会选他们了,结果又来个屠龙师叔,将你讨走了。当时大家伙还都说你运气好,最后一个名额被你遇到了,虽然屠龙师叔不那……不那什么,毕竟也是进了咱们玄天道的大门不是,可没想到,你前脚刚走,后脚灵药圃的百草师叔就去了,把剩下的人全都讨走了,这样一来,你可就成了最惨的了……”
杜方不由一呆,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他之前还安慰自己,心想被一个老疯子选上,总比落选的好,没想到其他人竟然这么好运,被一个人全要了。
“师兄,那灵药圃是何地啊?如何能安排下这么多人?”
王通道:“据说是百草师兄在玄天道一处山坳里,发现了一片洞天福地,那里元气充裕,可以开劈一块新的灵药圃,这不正缺人手打理么,便把剩下的人全都要走了,要我说,这看灵药圃可是好活,只能怪师弟你运气差了那么一点……”
“自己还是当真倒楣啊,如果所有的人都被收了,那岂不是杜大志那等草包也有份?可怜,我却只能呆在破观里伺候老疯子……”
萧俊山看出了杜方脸上的失落之意,出言安慰道:“杜兄不必担忧,屠龙前辈既是我玄天道名宿,一身修为想必极高,而且他老人家既然孤苦无依,萧师兄留在他身边,想必更有机缘得到他老人家的指点!”
四人又闲话了几句,杜方心情失落,却不想多谈了。
正欲寻个借口告诉辞,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夸张的笑声:“哈哈哈,董少爷,萧少爷,你们也在啊,哟?这乡巴佬是谁啊?哈哈,这不是文试魁首吗?只不过没福缘就是没福缘,选来选去,还不如我等,一起进灵药圃做了扫洒童子……”
杜方转头一看,却见一群童子站在街边看着这里取笑。
说来也巧,正是刚才董立身提到的那群被新僻灵药圃一块选走了的童子。在今年所候选的童子中,这群人可谓是资质最差的,只是运气一来,却挡也挡不住。灵药圃内元气充沛,极适合他们这些童子练气,这也是众道童都羡慕他们的原因。
而那大声说话的却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表哥”,杜大志。
杜大志最喜在杜方面前寻找优越,三个月前在绝望之际被百草道人选为灵药圃扫洒童子后,便一直想要在杜方面前炫耀一番。今日来到这宝鼎山杂务殿签订契书,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寻找杜方,果然有心人天不负,让他看到了坐在道旁喝茶的杜方,立刻大声取笑起来。
杜方恼怒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却不愿理会他,毕竟刚入道门不久,他还不想惹事。
然后杜大志见杜方不语,以为他怕了自己,更是得意起来,大笑着向身边众人道:“诸位师兄弟知道么?此人名为杜方,乃是六年前来到我家的小乞丐,他爹也不知是哪里的野汉子,生下他来却不养,他娘没办法,只好带他到我们家混饭吃了……”
一闻此语,杜方立刻怒火窜到了头顶。
平时杜大志说些什么,杜方也只当他放屁,懒得理会,但此时这蠢货显然得意过了头,说出来的话,戮中了杜方逆鳞,已经是杜方绝对不能忍受之语。
不仅是杜方,就连萧俊山也皱起了眉头,不悦道:“杜兄,你这表弟当真无礼,该当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