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开墟那一天,刘广平和吴鸭嘴早早的来到墟上。虽说是个十五日的大墟,又是天子脚下,但比起后世来可差了许多,商贩和行人脸上似乎都蒙着一层灰色,带着忧愁的神色。
还不时有人头上插着根草,有气无力地跪在路边。
刘广平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问了吴鸭嘴,才知道这是卖身为奴的。他天性仁厚,最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但是出来前二人说好了,要招就招些条件好的,一是要体格好,二是要憨厚老实,容易服从,三是要不能太笨,接受力强。
好容易快到晌午,看着人多了,刘广平扯开嗓门,大声喊道:“招护卫,管吃管住,有饭吃,有床睡,还有。。。。。。。”。不等他把所有条件开出来,立刻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要知道这年头,饿肚子的人有的是,一听说有管饭的差使,个个立刻眼冒绿光,不过这兵员素质,那真是让人开了眼界。这不,那群人已经围着吴鸭嘴和刘广平吹上了。
“招我,招我。”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露着豁掉的门牙,拍着满是瘦骨嶙峋的胸膛嚷道,“俺给大户人家看过家,护过院,开得十八石的硬弓,骑得快马,一身武艺使出来,七八个大汉近不了身。”
“招我,招我。”一个又矮又瘦的乞丐一边搓着胸口的泥丸,一边从人群里挤出来半边脸,“别看俺长得矮,俺祖宗八代习武,有家传武艺在身,家父是前朝武将,俺孤身一人独闯塞外,破了十几路马贼。”
“招。。。我,招。。。。我。”一个拖着半条腿,一瘸一拐的半大孩子气若游丝的说道,“俺天生神力,能倒拉耕牛,拳打猛虎。”.
“俺啥也不要,给口饭就成。”有的倒还实诚。吴鸭嘴偷偷记下这几个人的相貌。
“俺能生撕猪头”“俺能徒手开碑”“俺刀法精熟”“俺。。。。。。”
俩人被弄得哭笑不得,这帮人轰也轰不走,可一圈看下来,知道昨天俩人商量的条件是异想天开,别说找几十个人,就是招一个,怕也是难招上,也难怪,这年头但凡有点力气或有一技之长的,早被石虎拉去服兵役徭役,再差点也被地主拉去做了庄客,怎么会有人留着让他们拉去造反。
二人无法,简单商量了一下,从那几个说只要口饭的人中选了三个体格看起来还不错的,其他人一概不选。“你们三个跟我们走。”这三个人喜出望外,赶紧跪下谢恩。其他人一看着了急,也纷纷跪下乞求。
二人看剩下的人素质实在堪忧,刘广平想就此放弃,怕被石通耻笑,自己也无论如何不甘心,只好一咬牙,一手比出两个指头,冲着这帮人吼道:“你们都来说说,我这是几个指头?说对了,有饭吃,有床睡。“
那帮人一听像打了鸡血,争相围过来,乱哄哄吼道,"七个”“八个”“胡说,明明白白是九个”“你这个不识数的东西,这是两个”
只有一个高高瘦瘦的汉子,冷笑着抱着膀子。刘广平看他还有几分精神,就问他道:“你怎么不答?”
那汉子答道:“大爷,他们答得都不对。”“哦?”刘广平大喜过望,“你来答,答对了,就招你。”
那汉子恭恭敬敬地想刘广平一躬身,洋洋得意地答道:“自然是三个。”
刘广平和吴鸭嘴欲哭无泪,刘广平仰天长叹一声,狠狠地一跺脚:“好,答得好,就要你了。”
“大爷”“大爷我也说了是三个”“三个大爷”“大爷三个”“。。。。。。”那帮人一拥上前,把那要下跪称谢的汉子挤了个跟头。
“好了,好了,你,还有你,也跟我走。”刘广平又点了三个刚才喊两个指头,手脚也还齐全的人,这下其他人才悻悻而散。
吴鸭嘴不解道:“他们既然都答得不对你为何要选这个答三个的?”
刘广平无奈道:“至少他答得比较正确。”“那为何又选这几个?”“不选他们,他们能放咱们回去吗?”刘广平没好气地道。
说完,他对地上几个千恩万谢的人说道:“都起来吧,你,答三个的,你叫什么?”
那个汉子,爬起来,恭敬地说:“小人朱三,家里排行老三。”“好,你们七个都跟我走。”“是,我们三个都听大爷的。”
刘广平恍然大悟,合着他排行老三,所以只认得这么三个数,三以上的也统称为三。没办法,既然话已出口,他也只能认命。
很多年之后,本朝知名青年历史学家尤梁新在他的代表作《国朝史记刘将军列传》中写道“将军本姓朱,行三,数有功,太祖赐以国姓。刘将军虽不治学,然聪颖多智,不与俗同,太祖初见之,拔其于群氓之间。。。。。君臣相得,亦一时之选也。。。。。。”
而国朝素以求实存真为宗旨的大型史实类刊物《轩辕春秋》中却是这样记载的:“。。。。。朱三其人,本是一个落魄的手工业从业者,他本因缺乏必须的职业技能,为社会所不容,沦为邺城的一个流民,对社会存在着极大的不满,报复社会的心理极强,所以在空格空格空格的煽动下,走上空格空格的道路也是可以预料的。。。。。他后来的人生中,数次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举起他日益娴熟的屠夫手艺,实在是(此处省略xx字)”
当然在刘将军之子整理的《大刀砍出新时代--我父亲的回忆录》中写道:“那天,即使在后赵的白色恐怖之下,太祖依然来到戒备森严的广场,向广大群众传播了革命真理,我为太祖的演讲所鼓舞,毅然决然的走上了革命道路,太祖当时摸着我的头说,我刚才讲了反对后赵政权的四个必要,你懂了几个呀?我说,我比较笨,只懂了三个。太祖说,那就不错啰,一般人只懂两个。”
然而,在一些反动文人的地摊刊物里,疯狂攻击刘将军连基本术数都不懂,当时是为了填饱肚子,才被当时的刘广平骗去当了兵。
然而此时的刘广平,望着这帮活宝,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要率领他们迈上反抗石赵的征程,不知道石虎知道了会不会笑掉大牙。
大赵天王石虎正在太武殿中开怀大笑,不过这跟刘广平没有一丝关系。上次围猎,斩获甚多,他甚为满意,满意的令他居然破天荒地举行了一次朝会。
本应该是早上举行的朝会,改在了巳时,以免天王过于辛劳;本应该只有群臣议事,却增添了女伎的歌舞,以免天王的精神分散。
天王端坐在御座上,听着群臣奏事,脑子里却在想着旁的事。那个射中之后,让黑槊骑依次呼号“天王神威”,群臣下拜的点子很好,他很喜欢。只有如此方显得大赵天王的威风。这个主意是尚书柳耆出的,看来这汉人的读书人也是可用,以后要好好重用。一想起柳耆,他的脑海中就浮现柳妃靓丽的剪影,当初柳耆送她女儿进宫,令六宫粉黛尽无颜色,一时艳冠群芳,前些日子听身边近侍奏报,说柳妃之妹比之乃姐,姿色更胜一筹,不如一齐接入宫中。他暗忖道,想到这里,不觉得下体涌起一股燥热,看来今晚要宿在柳妃宫中了。
正沉思间,一个女尚书,跪在地上,双手将一本奏章捧过头顶,娇声道:“万岁天威,青州吉报。济南平陵城北石头老虎一夕移于城东南,有狼狐千余迹随之,迹皆成蹊。”石虎喜道:“呈上来。”他欢喜地翻着这奏章,他不爱处理政事,却最爱听这祥瑞之事。
石虎高兴地说:“石虎,就是朕。能自西北迁徙到东南,表明天意想让朕荡平江南。还有狼狐随之,这是天意要朕率军讨伐南人。朕要敕令各州军队,明年全部会齐,朕将亲自统领六师,躬行天罚,以遵天命。”
群臣中虽有觉得荒谬的,但怎敢败他的兴头,都下拜而贺,太子石宣从袖筒中抽出一份奏章,奏道:“父王上应天时,孩儿为父亲作了《皇德颂》,以为父王混一神州贺。”他约莫二十来岁,现在一总百揆,大权独揽,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中权势熏天,青州的吉报就是他让人报的,这《皇德颂》他早已派人写好,专等今日递上去,以固天王之宠。
“哦,我儿有心,念。”石虎喜出望外。
石宣摇头晃脑,朗声念道:“厥初造化,人伦既兴,乃建君长,司牧黎烝。肇自爻画,爰代结绳,轩昊既谢。唐虞以升。后晋德衰,顺时革命。三季之末,干戈是争。赫矣神武,经期作圣。下括九围,上齐七政。业统文武,勋迈高光。何险不济,何患不攘,士女绥悦,篚厥元黄。斯物之至,昭於我王。我王覆育,资生怀造。配尧登唐,方周在镐。翕受敷施,明徵定保。允迪厥德,惟清帝道。帝道钦明,天下和平;三时不害,百谷以成;我庾斯积,如坻如京;既富而教,讼息刑清。明明天子,令闻不已。百姓为心,万邦在己。家赖宽政,朝称多士。齐一九州,混同书轨。东池溟渤,西苑隅邱。八方职贡,四夷怀柔。至德潜洽,元化旁流。日慎一日,虽休勿休。先天不违,灵物效质;丹羽仪韶,翠黄承辔;甘露零草,祥风应律;嘉禾醴泉,比焉自出。符瑞见兮焕图书,坛场设兮望銮舆。至人忘已体冲虚,凝神姑射厌宸居。厌宸居,叶冥契,龙驾昇兮邈遐逝。垂元范兮光来裔,与元象兮长昭晰。飞英声兮越三代,永锡祚兮万亿载。”
石虎虽然听不懂,但听得如痴如醉,拍着肥腿叫道:“好好好,我儿费心了。”秦公石韬见石宣讨得欢心,自然也不甘落后,也将早已准备好的《皇德颂》赶紧呈上。他还不到二十岁,但已经与石宣分理政事。他深得父亲宠爱,与石宣在所有事情上都要争执一番,自然此事也不肯落后。两人争夺继承人的斗争已经日趋白热化,朝臣中也隐隐分成两派。
群臣也都道:“臣也做有《皇德颂》,为吾王贺。”“臣有皇德颂一篇,祝吾王混一赤县。”石虎让女尚书把《皇德颂》都收上来,竟有一百零七人上表。
石虎得意的哈哈大笑:“我父子车驾如此雄壮,又天降祥瑞,朕欲近日在征伐南人之时,再从冀州和并州征发士卒讨伐慕容皝,于雍州征发兵马讨伐张骏,三支兵马齐发,我大赵混一天下,指日可待。”
众臣听了他狂妄的言语,有的不做深思,有的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想到他残暴的性格,自然也不敢反驳,于是众臣又是一齐山呼万岁,天王石虎做着混一天下的美梦狂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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