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广平醒来已是翌日凌晨,他模模糊糊听到狗子又在哭喊,赶忙起来,揉着惺忪的双眼,问道:“怎么,狗子又不好了吗?”
说完伸手去摸狗子的额头,只觉像摸到滚烫的火炉一般,嘴里还在胡言乱语,隐约可以辨清“报仇”、“杀呀”的字句,其他就听不清了,他不由得惊道:“怎么会这样?”
吴鸭嘴焦虑地道:“昨天睡得时候还好好的,我今天一起来他就这样了,这孩子真是命苦。”刘广平赶紧找到昨天的破布,沾了水又在狗子额头上擦拭一番,狗子看起来好受一些。
陈氏兄妹也围了过来,问道:“这附近可有什么村镇,找个大夫看看也好?”
吴鸭嘴道:“以咱们这身份,别人看到不去报官就算不错了,还敢给你医治?”
刘广平焦急地道:“难道除了等死就没有别的办法?”吴鸭嘴哎的一声叹了口气,低下头不说话。
“这连干净的水都没有,别说这生病的孩子了,就是没病,老这么下去也会生病。”刘广平跺着脚说道,可光跺脚也解决不了问题,又无奈地蹲下抱起了头。
“谁说不是呢。”吴鸭嘴光剩下叹气了,陈氏兄妹也默默地低下了头。
刘广平霍然而起,对他们三人说道:“你们在这等着,我找找去。”话音未落已冲出大殿,三人不及阻拦。
刘广平一边跑一边生气,他对这个世界又恨又怜,恨它的贫瘠,也恨他的麻木,也可怜这个世界的人们悲惨的命运,现代社会尽管也存在着种种不公,但人们心中好歹还有一丝同情,还有一点生存的尊严。
这么想着,刘广平不知不觉已经跑到了一座土丘上,他举目一望,不由得看得呆了。
前面是一座偌大的院落,矗立在这山丘上,四围筑有高大的城墙,大门宽约丈许,门上有两个斗大的铜兽,耀武扬威的衔着铜环,门下是巨大的条石铺就的台阶,门上是高约两丈的门楼,院落的四角都有三层的角楼,院内正中看得见一座五层的高楼,高楼雕梁画栋,楼上开有门窗。更有砖木混合的天桥与四个角楼相通,天桥上有屋檐式的顶棚,四围有木制的栏杆,形成长廊,但见角楼上有人来回走来走去,看样子是个大户,刘广平想来这里可能有医生,一时想不得更多,上前去叩门。
还没等他走到门前。
忽听得角楼上一声大喝。“谁?”
刘广平吓了个激灵,四个持弩的武士从两边角楼的阴影里现出身影,一脸警惕的望着他,弩箭射出寒光,冷冷的对着他。
刘广平吓得呆若木鸡,嘴里干的连唾沫都咽不下去,一时手脚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院内忽然传出来一个声音:“把他带进来。”
只看见大门缓缓打开,两个全副武装的武士从里面出来,一人一只手臂,拖着刘广平就把他带进院内,院中只见一人头戴进贤冠,身穿五色团锦金线描边小袖锦袍,下着金缕小口裤,背对刘广平负手而立。
两个武士如狼似虎般把刘广平摁着就要往地上跪下,那人挥挥手示意不用,他缓缓转过身来,刘广平一看,原来竟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子,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傅粉,只见他老气横秋的说道:“你是什么人?从何处而来?”
刘广平一路上早已想好了,连忙说道:“小人是一个跑江湖耍杂戏的艺人。。。。。。”
那孩子不耐烦的皱着眉,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这些话拿去骗别人还行。我虽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但是你骗不了我。他狡黠的一笑,似乎若有所思。“迟早我会查出来。那三个人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啊?什么?”这男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在刘广平耳里却如同晴天霹雳。
“哼,还在装傻。”那男子冷笑道,“你们一行四人,还带个孩子,一个老头,一对匈奴男女,是一对兄妹,那孩子已经病入膏肓,急需医治。我说的对也不对?”他凑到刘广平脸前,笑眯眯的盯着他说道。
刘广平但觉得后背汗毛根根竖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完了,底子都被人摸清了,这要被拿去报官,苦役是免不了了,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有心想跑,看看四周角楼上的武士,腿肚子都转筋了。
“不光连你们有多少人我知道,连你们什么来历我也知道,匈奴男人是为了找自己被官府掳走的妻子,至于老头嘛,他的来历我也知道,就是不告诉你。”说着,他才露出略带稚气的小柔,顽皮的眨了眨眼睛,他背着手踱着方步,“你的经历我暂时倒是不知,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
刘广平吓得牙齿打颤:“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男子调皮地看着他,刘广平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被猫看着的耗子。
“你想要干什么?”刘广平又惊又怕。
“你放心。我不但不想害你们,还要帮你们。”少年只是微笑。
“帮我们,你到底是谁?”
“在下姓石名通,是这家庄园的主人。”
刘广平跺跺脚,心一横,大喝一声:“干了,管你是啥人,先去救人再说。”
石通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喝令道:“来人呐,备马备车,随这位郎君去救人。”
刘广平和石通引着两个庄客来道观接吴鸭嘴、陈氏兄妹和狗子。
刘广平向吴鸭嘴简单说了遇见石头的情形,当然,他怕其他人不敢去,暂时揭过了石通了解他们底细的情形。
石通也说道:“在下石通,是石家坞的庄主,薄有一些资财,听闻这位兄弟说有个小兄弟病势十分严重,我庄内也有略通医术的,不如就请到我庄内医治吧。”初时刘广平还以为吴鸭嘴老于世故,未必敢去,没想到他居然一口答应。
石通看见陈氏兄妹,看似随意的说道:“不如二位一齐到我庄里暂歇如何。”
陈元正道:“我二人有要事在身,只怕有些不便。”
陈元芳皱着眉头,摇着手道:“才不要去呢。”
石通看那陈元芳,身材虽娇小,但体态匀称健美,骨停肉匀,双目若星,眉毛英挺,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精神,偏生鼻子小巧而挺拔,略微上翘,樱桃小口紧闭,说起话来,不自觉露出两个小酒窝,虽乱头粗服,亦不掩其俏丽。她皱眉时,你不由得想跟她一起生气;她欢笑时,你不由得想跟她一起欢笑。
石通身在大富之家,也算见过世面,各色贵族女子美貌者也算比比皆是,但跟陈元芳相比却总觉得欠缺点什么。羯人女子他见过不少,比她比风情有余,却欠了一些清纯,汉人女子也见过不少,跟她比庄重有余,却显得呆滞;她的身上有一种独有的山野间的灵秀之气。
石通暗忖,这样的女子真是少有。当下开口说道:“在下离此不远尚有陋宅几间,不过留几位暂且容身,还不算难事,陈兄何必辜负这番美意。”
刘广平心道,你那要算陋宅,二十一世纪的别墅也只能算草棚了。当下也不点破。
吴鸭嘴也开口帮腔道:“是呀是呀,元礼,你不是要找你妻子吗,你妻子既然可能被送进宫里,看这位石郎穿的戴的,一看就是贵人,总比你门路多些,帮你打听打听也是好的。咱们这几个人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就是找到猴年马月也找不到个头绪,不如跟这位公子到他庄里,请他帮忙寻找,一来多少多些希望,二来你们也好暂且安身,不比你提着脑袋,不知啥时候被狗日的官府抓去做苦役的好?”
石通接过来说道:“陈兄原来说的大事是要找人,在下虽不才,在这大赵,比起达官贵人,略微有些差距,不过在朝廷还有几个不中用的朋友,或许倒是可以帮些小忙。”
陈元礼当下被说得心里有些活动,值得望向妹妹,道:“元芳,你看呢?”
陈元芳瞟了石头一眼,撇撇嘴道:“这人看人跟贼似的,我不喜欢。”
石通这才发现,自己一双眼全在别人姑娘身上,连忙收回目光,大窘道:“在下只是见姑娘装束奇怪,故此才多看几眼,并无冒犯之意,万望姑娘见谅。”
吴鸭嘴一拍大腿道:“行啦,行啦,这就没啥事了,咱们赶紧上路,去石郎的庄园吧。”
陈元礼也去收拾马准备跟他们前去。
陈元芳摇着她哥哥的手臂,娇声嗔道:“哥哥,你都不帮我。”
陈元正陪着笑脸,柔声抚慰她道:“妹子别闹,先找到你大嫂再说。”
陈元芳跺着脚,抱怨他道:“大嫂大嫂,你就知道有个老婆。”
陈元正老脸一红,一时无话可说,只能埋头去牵马。小石通看那陈元芳娇憨可爱,一时竟看得呆了。直到陈元芳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他才回过神来。当下几人一起向石通的庄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