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祖父的屋子,唐琪还要去父母的房中看望。
唐琪的父亲唐信和唐翁一家人一脉相承,个子也很高,不过,与唐琪相比,他显得很是瘦弱,由于久病不愈,面色还带有一些不正常的青黄。唐琪的母亲顾氏身体倒是很健康,她看到儿子过来,自然是心疼儿子,还没有等唐琪向父母亲行礼问候,顾氏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安慰儿子没有中举。
唐信希望唐琪能够继续唐家这个诗礼之家的传承,同时也希望他给唐氏光大门庭,唐氏家族的嫡房已经两代单传了。在唐信勉励了一番之后,唐琪向父母告退,随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是一个宗族的社会,以家、以族为生活基准,这些家庭就是宗族的组成部分,族人往往依靠家族生存,聚族而居。而每一家庭都可能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所以宗族就成为这些家庭的最大依靠,家庭中出现很多的四世、五世同堂情况,这也就见鬼不怪了。家族最需要的是人丁兴旺,唐氏家族的嫡房已两代单传,这已经让唐家人有了危机感,唐琪在这个家族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回到自己住处的翁之琪心情还算不错,他直接吩咐自己的跟班唐大有:“大有,你是行家,饭后给少爷我再去买两匹好马,回头我们出城去玩!”
唐大有是唐家的家仆,唐琪的跟班,当然也是保镖,他自小就跟随父亲在拳社中长大,而他的父亲早年在军中很有名气,后来由于受伤,就退出了军伍进入拳社混饭吃。唐大有自幼跟随父亲,自然是武艺不凡。当年,唐大有的父亲因为一桩官司,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求到了长房唐汝遇这里,同是唐氏的血脉,唐汝进没有拒绝,他动用了一些权利与故旧的力量,最后,终于把这段官司进行了了结。唐大有的家庭并不富裕,根本没有办法报答这份恩情,于是,在父亲的授意下唐大有果断的进入唐府,即可以报答这份恩情,也算是可以顺便混口饭吃。
因为自小耳闻目染,唐大有的骑术、箭术都非常了得,其实,他也是唐琪的老师。
“少爷,咱家不是有好几十匹非常好的马吗?买这么多马有什么用?”
“去玩啊!本少爷需要最好的马,趁着这几天有时间,我要换着骑,到处去玩!要不然,几日后本少爷又要进府学了,还要继续读那些晦涩的破书!哎...一开课,还要去面对那些古板的老夫子!一想就头痛,以后,哪还有时间...!”
面对唐琪的抱怨,唐大有没有什么可说的,作为一个下人,他没有资格,也根本左右什么。但唐大少爷就是喜欢纵马飞奔,家里人谁都知道,又有的是银子,作为嫡房唯一的男性后裔,这买几匹马倒是很轻松,谁也不会说什么。
临近午时,唐大有经过千挑万选,也花了不菲的银子,终于为唐家大少爷买回来了两匹健马,而在唐大有回来的同时,唐琪的二祖父与二祖母李氏太夫人也跑了过来。
唐琪的二祖父名唐汝遇,与唐琪的祖父唐汝进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唐汝遇字子先,万历戊戌进士,曾任东筦知县,后迁任淇县,为官的政声不错,最近刚刚致仕还家。唐汝进兄弟是文化人,同时也是浙东最有名的藏书家,为了这些藏书,兄弟二人还特意建了一个“唐氏书阁”。
虽然唐琪没有中举,不用什么欢庆,但一顿丰盛的酒饭必不可少,人很多,很温馨,也很热闹。
就在大家正准备开饭的时候,唐琪的堂兄唐泌也赶了过来。翁泌,字元朗,他是一名童生,是唐汝遇的次孙,唐泌比唐琪正好年长一岁,而唐汝遇的长子唐全早丧,次子唐远则是没有后裔,唐汝遇的长孙名叫唐桓,字元吉,他人不在杭州,因为唐桓是一个监生,南京国子监的监生。
一大家子虽没有全部到齐,但也算是非常圆满,唐琪虽没中举,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与机会,家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午饭过后,唐汝遇一家子很快回府了,唐琪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自有了那种新的思维,原来的思想已经与这个唐琪完全融合在一起,而有些深深的记忆在时刻提醒着唐琪。因为,现在是崇祯六年,十余年之后,那将是一个即将完全倾覆华夏的黑暗世界。
十年时间,能干什么?如何去做?那个出路又在哪里?
这个多姿多采,拥有辉煌文明的华夏,这个大明,它在不久的将来就要被各种竞逐的残暴、野心、绝望、贪婪的力量所撕裂。
那个野蛮与愚昧落后的民族,即将战胜与统治这个文明与先进的国度。随之而来的,就是无边的杀戮,那些最高尚正直的人与最卑劣凶残的人,他们都将淋漓尽致出现在这个舞台之上。
那将是一个落后还几百年的黑暗时代,数不清的无辜民众将在这次的浩劫中被屠杀与奴役,那些本应在历史上闪耀的星辰、华夏的俊杰,即将湮没在这混乱而充满杀戮的滚滚历史长河之中。
那个没有文化、没有创造、没有艺术、没有文明的野蛮民族,他们只知道杀戮、抢劫,毁灭文明,他们将统治传承了几千年,具有璀璨和伟大文明的华夏民族!
何去何从?如何拯救这个国家?
唐琪的两种记忆很清晰,历史的轨迹几乎都在他的记忆之中,但他害怕失去这些记忆,害怕它象掌中的水,无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它还是会从指缝中,一点一滴流落,最终流淌的干干净净。
他现在需要的是记录,记录下自己可以回忆与知道的那些重要的东西,他还需要去做很多很多事,那是别人无法想象,也无法完成的大事。既然来到这个时代,有这个机会,作为一个曾经的军人,他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弃,还有十年的时间,对于这个国家他需要的是责任,是挺身而出。
唐琪不想历史一次又一次地轮回到旧有的历史轨道之上,他要拒绝民族与国家的苦难,那将成为他坚不可摧的信念,他拒绝让自己的人生变成那种绝望的煎熬!
也许很艰难,但唐琪相信,那蛰伏的文明的力量终将因他而崛起,唐琪现在需要的是;让那呼啸着向前狂奔的历史车轮改变它的轨迹。
这就是唐琪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