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显露出一丝丝毒辣,宁波府城西北的埠头。
一个面容威严,身材高大的老人静静的站在埠头边,宁波知府林梦官则恭恭敬敬的站在老人身旁。
一府的最高长官林梦官露出满面的恭维之色:“姑丈!您先休息!红尘一会才到,您先歇着!”
而舟山参将许国柱很有眼色,他赶紧一搬过把椅子:“太翁您坐,这次红尘又是一次大捷啊!”
微微的点点头,脸上稍稍挤出一丝笑容,老人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的下摆后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
巨舟组成的长龙在姚江顺水前进,施施然的观看着两岸的景色,唐琪站在船头招摇的抒发自己的感情:“舟山~~我回来了!”
老仆严伯是在杭州与唐琪会合,现在他跟在唐琪身后,严伯那沟壑纵横脸如同枯树开花,眼中满是慈祥的表情,他静静的看着唐琪,虽是下人,但那种表情分明是一种亲情的表露。
船队在减速,随之在不算宽大的姚江码头慢慢开始停靠,宁波的官员、舟山的将士们开始欢呼,众多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开始汇集在江岸两旁齐声叫嚷起来。百姓们在为将士们喝彩,同时也是在围观这难得一见的盛景。随着百姓们的欢呼声传了过来,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微微欠了欠身,最后,他终于还是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
欢呼的声音越来越大,无比的喧闹声中,高大英武的唐琪终于出现在老人面前。
“不肖孙儿,拜见祖父!”
祖父唐汝进出现在这里唐琪不算意外,既然祖父在杭州已经出面,算是已经默许了他弃文从武,虽然一直帮助,但也没有给过唐琪什么好脸色,甚至于唐琪的父亲唐信也一直被祖父所诟病。但现在,祖父出现在宁波,这绝对是一个好现象,看来,祖父已经由原来的妥协改变为正式接受了他的选择,也就是说,冰释前嫌,现在唐琪不用再为祖父的不认同而担心。
“还算不错!没有给我们唐家丢脸!”
最简单平凡的一句话,祖孙之间所有的一切芥蒂迎刃而解。
其实,还是唐琪的大胜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战胜不可一世,纵横大明南北多年的张献忠让唐琪名声大噪,唐汝进没办法了,而唐琪当然不会挑明,这个彻底缓和祖孙关系的机会他等待很久了。
快速的起身,唐琪充满欣喜的来到祖父近前:“祖父,孙儿过杭州太匆忙,也只是见了祖母一面,她老人家身体很好,孙儿很放心?”
唐家的人就住在杭州城内,唐琪却没有时间回家,因此只是在码头和无比疼爱他的祖母匆匆见了一面。
“你祖母一向身体康健,勿用挂心!现在正在为你的婚事操心!”
唐琪已经不小了,对于这个时代世家出身又是嫡长孙的他来说,其实已经过了最佳的婚配年龄,婚事定下来,祖母的操心也是理所当然。
热热闹闹的接受了欢迎,林梦官在宁波进行热情款待后,稍事休息,唐琪与参将许国柱陪同老爷子上了战船,随后船队顺着甬江一直东下直奔许国柱与唐琪的老巢;舟山岛。
舟山位于大明海岸线的中心,长江、钱塘江、浙江三大水系的入海口,是整个华东的门户,也是接连南北航运和东西江海联运的交汇点,更是整个江南海防的咽喉要地。
这是一个海岛的世界,虽然说朝廷施行禁海,但实际上并不会真正执行民间船只片板不许下海的策略,被禁止的是两桅以上的海船出海。东部沿海素来地少人稠,沿海百姓还要靠在海中捕些鱼蟹水产填补生计,其实禁海的目的只是为了防止商民去通倭、通番。
海天一色,嶙峋耸立的礁石,洁白无垠的沙滩,漫长的海岸线,这就是舟山的特色,这里是戎守区域,也就是说,没有地方行政官员,最大的,说一不二的就是参加许国柱。
舟山已经撤除县制,没有文职官员的辖制,实际上施行的完全是军管制度,舟山的实际情况就是只有驻军没有官府,这个时间竟然长达二百多年。舟山这个地方,人少山多,没有多少可以耕种的肥沃土地,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兵额有限,文官与杭州卫的都指挥等人对舟山也根本就毫无兴趣,因为这个地方太穷了。
唐琪的胜利使许国柱终于有了机会,他即将脱离舟山这个穷地方,苏州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使已经暗示了许国柱,唐琪和他战功已经上报京师,估计许国柱不久就要升迁,而唐琪将成为新的舟山参将。
既然是升迁,在最低也要是一个副将头衔,副总兵也可以被手下称呼一声大帅了。
所有的百户以上将领都被召集在了一起,今天算是双喜临门,大捷庆功,顺便许国柱也要为自己庆贺一下。
酒宴办的轰轰烈烈,军将们几乎都是粗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亦乐乎。一路劳累,老爷子上了年纪,加上自持身份,也为了避免将领们拘束,他简单的陪了两杯酒借故回去休息了。
欢庆的酒宴终于在热热闹闹中结束,天黑了下来。
徐徐的海风吹过让人无比舒爽,定海卫城一个三进院落的小小凉亭中,唐汝进与唐琪祖孙二人相对而坐。
现在,唐汝进也终于看开了,虽然违背了他的意愿,但孙子的选择看来还是有一些道理。虽然是武职,但这升官的速度还令人满意,已经有人给他带来准确消息,因为这次的大胜,唐琪已经被浙江巡抚举荐升任舟山参将,而原来的舟山参将许国柱将去杭州都指挥使司担任副将。
淡淡的月光下,曾经无比威严的脸充满着柔和:“听许将军说,这些兵都是你练的?”
“祖父,这只是孙儿参详戚少保的《纪效新书》,然后根据舟山的现状训练出来的军士,也只是比一般卫所军饷充足些,武器精良、军纪也更加严格一些而已!”
“戚少保的军队的确是独步天下,能够参详其中的精髓,加上本身的条件,珏儿还真有成为一代儒将的天赋,我浙军有希望啊!”
其实...老爷子是在说;你花了我多少钱?耗费了我多少物力人力,宗族给了你多大帮助?
唐琪明白,他笑着支应道:“还不是祖父和祖母的帮衬,孙儿都明白!”
“太翁,少爷!水来了!”
这时候,老仆严伯右手提着一个气死风灯,左手提着一个铜壶来到凉亭之前,他的身后,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隐隐绰绰跟在严伯的身后,双手好像还托着一个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