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曲烟烟心里扑通一跳,随即又疑窦丛生。他为什么要见自己?又为什么把这见面的地点选在阴森的陵寝里面?
侍卫看出了她的犹疑,冷冷地催促道:“还不快下去!竟敢让皇上等你么?!”
曲烟烟顿了一顿,一鼓作气地提了裙子就沿着石阶往下走去。管他里面有什么玄机陷阱,管它下面到底是龙潭还是虎穴,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何况,那是她从小到大深深挚爱的人,别说这不过就是个地宫罢了,便是此刻身处刀山火海,只要跟他在一起,她便无所畏惧。
越往下走,寒气越重,下了几十级台阶以后,只觉阴寒刺骨,禁不住身上一阵阵颤粟起来。曲烟烟这才发觉,这地宫下面坑道交错,竟是用整块整块厚重的冰墙砌成,如迷宫一般。
曲烟烟在里面绕来绕去,兜了几个圈子,别说明渊了,现在连出口都找不到了。置身在这个硕大的冰窖里,不多一会,便觉得手脚冰冷,浑身的血液都快冻得凝固住了。
曲烟烟把两只快冻僵的手拢在嘴边呵了口热气,试探着喊了两声:“陛下!奴婢来了!您在哪儿呢?”
没人应答。整个地宫中寂静得针落可闻。
她终于惊惧起来,觉得整颗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儿。沉默了片刻,又乍着胆子高声道:“皇上?!陛下!!!”
墙壁上的两根粗如儿臂的牛油烛忽然爆了个灯花,又暗了下去,那幽幽的光亮把曲烟烟的身影拉得老长,看上去颇有种诡异之感。曲烟烟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脊背直达头顶,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一下子白了脸,下意识地就冲口叫道:
“明渊!明渊!你在哪儿呢?你快……”
但是转瞬间,人已经警醒了过来,急忙死死地捂住了嘴;几乎与此同时,她面前那堵厚重的冰墙忽然缓缓向两边裂开,发出“咔啦啦啦”一声闷响。
曲烟烟浑身的每块肌肉本来就已经绷得紧紧的,此时不免吓得浑身一激灵,整个人就往后踉跄了好几步,直到脊背抵住身后的冰墙,退无可退。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间方方正正的密室。或者说,是一间墓室更为妥当……因为,她看到那里面豁然摆放着一具晶莹剔透的冰棺。而冰棺前面,身披明黄裘袍的英俊男子长身玉立,清冷无波的黑眸正一眨不眨地瞅着她。
曲烟烟瞪着两眼也向他望着,嘴唇微微翕动了两下,喃喃道:“陛下,我……奴婢……”
密室内外寂静无人,只有他们两个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面前这个男人,身形还是那么挺秀,眉目还是那么俊朗,神情还是那么淡漠,目光还是那么清冷……这个重生以后夜夜入梦的男人,此时就这么真真切切地站在面前,反倒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曲烟烟如同中了蛊一般愣愣地看了他一会,才猛然想起应该行跪叩之礼,忙不迭地就屈膝下去,却觉得两腿软软的如同踩在了棉花包上。
“不知陛下宣奴婢来,所为……所为何事……”从自己喉咙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微微带着颤音,听起来那么异样和陌生,曲烟烟不由自主就低下了头。
“你刚才喊了什么?”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不急不徐,听不出任何情绪。
“……臣……奴婢……没喊什么……”曲烟烟惶惶然更深地低下头去。密室里这般阴寒,她的脖颈和鼻尖上却滴下汗来。
“朕让你再重复一遍。”冷冷的声音里添了两分严厉。
“……奴婢只是一时失言……奴婢……罪该万死……”曲烟烟匍匐于地,止不住瑟瑟发起抖来。
纤长而冰冷的手指缓缓勾起了她的下巴,明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慌乱惊惧的脸庞,双眸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幽潭,冷冷道:“刚才你叫了朕的名字?一个贱婢,竟然知道朕的名讳。”
“那是因为……因为……”曲烟烟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神慌乱,吃力地想要解释点什么。情急之下,反而稍稍镇定了下来。她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地轻声道:“是……当年从淑妃娘娘那里听来的。那年淑妃娘娘还小,天真烂漫的,从宫里回到辽东后,每日兴致勃勃地和奴婢谈论起和陛下在一起的种种乐事,有时一不小心就顺嘴带出了陛下的名讳,所以……”
“是么?”明渊脸上仍然是冷冷的不动声色,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目光犀利,仿佛想要看穿她一般。好半晌,才缓缓地放开手,淡淡道:“她连这个都对你说了?看来你们主仆间的关系很不错啊。”
曲烟烟只管伏跪于地,一声也不敢言语。
低垂的视线里,那幅明黄袍子的下摆慢慢移开,微带磁性的男声清冷如故,却比先前略略和缓了一些:“过来给你主子行礼。”
主……子?!
曲烟烟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抬头看了一眼。明渊已缓步走到了冰棺的侧面,让出了面前的位置。她一眼就看见了躺在那晶莹剔透的冰棺内的美人。
美人青丝如云,眉目如画,头戴凤冠,身披绣袍,面容安详,栩栩如生,宛如沉睡未醒。曲烟烟颤巍巍抬手捂住了嘴,把那声惊呼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淑妃……娘娘……原来您还……还没大殓么……?”她喃喃自语,牙齿磕磕绊绊地碰着嘴唇,不由自主就软下了身子:“奴……奴婢来拜祭您了……奴婢给您磕头……”
明渊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棺身,淡淡道:“这是极北之地所出的寒玉水晶冰棺,可保尸身数月不腐。朕使人遍访巫,医,僧,道,终于访到了一位道行深不可测的大法师。他会在下个月月圆之夜,设坛作法,召唤淑妃的魂魄归位。现在唯缺一位在生前和淑妃心意相通之人在旁催咒。”
他说到这里便住了口,只管一瞬不瞬地瞅着曲烟烟。
曲烟烟已经听得呆住了,好半晌方缓过神来,禁不住困惑而惊愕地喃喃道:“心意相通之人……?陛下说的不会就是……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