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方望着斯大林格勒的另类景色，心中盘算着如何脱离这支德军部队单独行动，在苏军发起歼灭被围德军的战役之前，把快递送到收件人的手中。
就在这时，从德军刚刚占领的这座工厂东边不远处的另一处建筑群中，密密麻麻出现了许多步兵，正排成散兵线向着这边跑来。李大方心想，看来是被包围的德军也从内向外进行了攻击，打通了包围圈。不过这和自己了解的历史不同啊，历史书上说德军被围后，除了极少伤兵与专业人员被空运解救外，连一兵一卒都没有走出斯大林格勒。
李大方正在纳闷儿，这些士兵在行进中开始朝着防守的德军射击，并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更多士兵正在不断的涌出来。李大方再定睛一看，这哪里是德军，明明是成群的苏联红军，多到根本数不清。李大方突然明白，这正是斯大林格勒战役的“特色”所在，苏德双方往往会对一个建筑争夺上数十次，留下无数尸体，直到一方士兵暂时死绝。即使在一幢建筑内，双方士兵也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战斗，往往是德军占领一套公寓的厨房，而客厅还在苏军手里。德军称之为“老鼠战争”。
当红军抵近到有效射程，德军开始依托草草搭建的防御工事进行射击，冲在最前面的一排红军像是被收割了的小麦一样，瞬间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可每当一个红军倒下，后面就会有数倍的红军踩着他的尸体涌过来，战线不断逼近德军。
李大方见莱曼正和其他士兵专心致志的射杀红军，有心就这么一走了之，但又于心不忍。这个莱曼本来不用重返斯大林格勒，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加入了突击队，自己这么一走实在是不仗义。
正待他犹豫之际，红军涌出的那个方向，一堵矮墙轰然倒塌，三辆庞大的坦克破墙而出，排成三角形向前缓慢行进，碾平前进路上一切阻碍，包括红军士兵的尸体。
坦克在行进中不断发炮，其中直接命中一个德军据点，当场炸死不少人，侥幸逃过一劫的转身想要逃回到工厂内部，但又被红军从背后射杀，场面非常血腥。
坦克还在快速推进，已经超过了冲锋中的士兵，走在了最前面。一个弹坑中有三个德军士兵正在瑟瑟发抖，他们见坦克冲了过来，已经失去了理智，忘了逃跑，只是一边吼叫着一边把子弹倾泻在坦克身上，发出叮叮的声音。坦克对这种抵抗毫不在意，连机枪都没使用，直直开进弹坑，把几个德军士兵全部绞进了履带。
看到这个场景，莱曼放下手中的枪，转身对李大方说：“李大方，工厂被攻陷，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了！你不是德国人，没必要再在这里流血，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快递要送吗？那就不要再傻呆在这里了，我发现下面有处地方可以穿越苏联人的防线进到斯大林格勒里面去，我带你去！”
李大方说：“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莱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答应过要把你活着带出斯大林格勒的！你不能让我食言！”
李大方还想说点什么，一颗炮弹“轰”的一声，刚好击中他们所在的位置，当场碎砖四飞，整个楼层一片烟尘弥漫，整个厂房都像是地震一样晃了两晃，恐怕再挨几炮就要整个塌掉。正靠在窗边射击的四五个人当场死于非命，其他人也都摔倒在地，脑袋被震晕，一时爬不起来。
“快和我走！”钢盔都掉了的莱曼还是没松开李大方的手，拽着他就向一楼奔去。
他们来到底层，看到费茨上尉正在不远处破口大骂两个放弃外围防御支撑点，刚刚逃回来的士兵：“你们天真地认为逃回来就可以活命吗？实在是太幼稚了！你们的死本来可以换来大家的生。而现在呢？你们还是得死，还拖上了所有人！你们本来可以光荣的战死的！”他说着掏出手枪，对着两人胸口各开一枪。两个人连气都没吭一声，就向后栽倒在地。
“拿出个德国军人的样子！谁身上有磁性炸弹？我们死光之前也要把俄国人的坦克炸掉！”他把两名士兵就地正法以后，朝着周围吓呆了的士兵们怒吼。
莱曼悄声对李大方说：“他已经疯了！咱们离他远一点！”两个人一前一后厂房里穿来穿去，最后来到一处盖子打开一半的井边。
“这里可以连接到斯大林格勒的主线下水道。”莱曼指了指井口，“还等什么，快点钻进去啊。”
李大方用脚把井盖踹到一边，顺着井壁上的梯子钻了进去，向莱曼伸出一只手：“莱曼！这工厂守不住了，和我一起走吧！”
莱曼摇了摇头，说：“不了，我要和那个疯子留下来一起战到最后，这就是德国军人的宿命。上次在斯大林格勒作战的时候，我就发誓再也不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巧合遇到了你，把我拉了回来。这说明我就是要死在这里的……”
李大方还想说服他，刚要张嘴，就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便传来了坦克引擎的轰鸣声和苏联士兵的呐喊声，想必是坦克撞穿了工厂的墙，已经冲了进来。
莱曼回头看了一眼，也不再管李大方说什么，蹲下身子手脚并用，合上了井盖。他看到不远处摆放着几个木箱，又使出全身力气把它们推到了井盖之上。
井中的李大方还是想要和莱曼一起逃脱，用尽全力去顶井盖，但井盖纹丝不动。这时外面传来机枪扫射声、榴弹爆炸声、人的惨叫声，一片混乱。他默想了一下，开始顺着梯子向下爬去……
……
李大方顺着梯子向下爬了五六米，渐渐感到有冷风涌了上来，还有水流的声音。他一脚踏空，原来梯子到了尽头。他试着低头向下看，发现没有任何亮光，一片黑暗，用脚四处甩了甩，也没碰到任何东西。
李大方顿时明白了，这口井也已经到了尽头，下面就是地下污水管道，要想逃离此地，唯有直接松手。他又竖起耳朵听了听下面的声音，确定是水，一咬牙，松开了双手，来了个自由落体。
“哗啦！”一声，李大方直挺挺的落入冰冷、腥臭的污水之中，他屏住呼吸、闭紧嘴巴，凭着对水流的感觉拼了命的划水，想要靠岸。哪知这水流湍急，水里面还漂流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够到了河岸。
李大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上了岸，呆坐在那里大口呼吸着散发着恶臭的空气，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过了许久，他才想起清理脸上的污水和污物，清理完毕他又把身上早已湿透，重的像块铁一样的军大衣扒掉，睁开了双眼。
也许是眼睛适应了黑暗，又或者是各处井口的微弱光线照了进来，李大方可以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这是一条掺杂着冰碴的地下污水河流，正在奔腾着向前流去。宽宽的河面上漂流着各种东西，还不时经过一具已经泡的发胀的腐烂尸体，一浮一沉。成群的老鼠沿着河流两边的便道急匆匆跑着，发出吱吱声，不时碰着他的脚。
李大方本来就被地下水道里弥漫的恶臭气味熏得要吐，现在看到这番恶心景象，实在是无法忍受，双手撑地，拼命的呕吐起来。刚开始还能吐出些东西，到最后就是干呕，夸张的声音在整个地下回荡，他感觉差点把整个胃都要呕出来了。
又过了许久，李大方这才停止了呕吐，身上的军装也被风吹得差不多干了。他站起身来，启动雷达，凭感觉走了两步，发现这条水道刚刚好就是通向东面。如果顺利的话，只要沿着这条地下捷径走上五公里，再返回地面，就可以找到收件人了。
最后的五公里！千里迢迢从柏林而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总算是可以找到收件人了！李大方咬着牙说：“这个欧文.卢卡斯，不管你儿子多可爱，我见了你的面先要抽你一顿！非要跑到斯大林格勒来，把你爷爷我可是坑苦了！”他一面发着牢骚，一面步履蹒跚的沿着便道向前走着。
李大方沿便道走着，渐渐看惯了水流中不停漂过的尸体。这些尸体早已分不清是德军还是苏军，就那么水波逐流。他心中忽然萌发出一种对水的崇敬之情，水是这么伟大，为人类带走一切他们所产生的污秽之物。人类在地面上干着那么肮脏的事情，水却依旧在地下默默地流淌，帮他们做着善后的清理工作。这些尸体最终会去哪里呢？恐怕是会汇入伏尔加河吧。汇入伏尔加河后，它们最终的归宿是里海，成为各种鱼类的食物或是微生物的养料。而这些最终又成为人类所能利用的原料。这不成了循环了么，自己每天里吃的食物，或者进一步讲自己的身体，自己周遭所有的事务，原来都是由古代战士的尸体所构成的吗？李大方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逗笑了。
就在这时，他隐隐约约听到前面传来了人声，原本稍有点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