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月色正浓,花之飘一袭红衣,抱着九儿小狐狸一路披星戴月,飘飘荡荡着进了夜阑山庄庄主苏锦的卧房。
房中昏暗,只有朦胧月光险险挤了进来,落在书案边,将趴在案上昏睡的苏锦笼罩其中。
冷冷月光中,苏锦面色苍白,四肢瘫软,显得毫无生气,花之飘瞥了眼案上犹如死尸的苏锦,推开案上书籍,便将同在昏睡中的九儿放在案上。
玉指翻花,花之飘运气指尖,直指九儿额心。阵阵抚恤,只见花之飘指上潋滟赤光,与九儿额心闪烁不定的蓝焰交织缠绵。
指尖微颤,花之飘似有所感般勾了勾唇角,终于晓得,这小狐狸体内那股一直令他好奇的熟悉力量是为何物。
无心果,助长修为的灵药。似乎这丹药与他很有渊源,一感受到他注入九儿体内的灵力便迫不及待要放光发热。
片刻,花之飘指尖下的白狐狸身躯便被赤焰包裹,气流涌动,掀着狐狸白毛如波浪般翻涌。
却见花之飘指印化掌,气息骤涌,掌下狐狸瞬间幻化为未着寸缕的小姑娘。
见此,花之飘本欲功成身退,思量间,忽又将掌移至九儿腹间,助其提气,运至胸腔,不时便将那无心果催化了。
刹那间,蓝焰由额间乍起,席卷九儿全身,焰势越起越大,也越发灼热,炙得花之飘掌心一痛,连忙收手。
待焰光散去时,原本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身躯竟再次幻化,长成了少女之姿。
事毕,花之飘收掌拂袖,目光落在九儿身上,愣了片刻,方轻叹:“狐狸,你又欠我一情。”
房中银光褪去,迎来了黎明晨曦。
伏在案上的苏锦只觉肩颈酸痛,便醒了过来。
睁眼,便见一个罩着宽大衣袍的陌生女子,背对他趴在案边。
犹疑间,苏锦忽然发现女子身上的衣袍竟是自己的,而他此刻居然只着单衣。
此番情形,使苏锦不得不反思自己昨夜是否荒唐而过。思及此,苏锦连忙四处翻找,从一堆书下扯出一张纸。
上头只有昨日黄昏他未写完的“你是谁”,字迹已干透,散发的墨香让苏锦再次苦恼起来。
“究竟是谁?”
在门外等候洗漱的绿翎并没有给苏锦多少思考的时间,不多时便响起了叩门声。
“庄主可起身了?”
清脆响亮的叩门声让苏锦拉回了思绪,目光触及还在昏睡的九儿,瞬时又头疼起来。
“我身体有些不适,想多睡会,你不用候着了,退下吧。”
绿翎让身后端着洗盂的丫头们先行退下,,她仍有些不放心。
“庄主,可需绿翎去唤大夫?”“不必了,”苏锦目光落在九儿身后散乱的青丝上,有些走神。
绿翎有些郁结,正打算离开,乍又听得房中传来苏锦的声音。
“拿一套女子衣裳过来。”
“啊?”
房中,苏锦摇了摇九儿的肩。
“姑娘。”
久唤无果,只好扳过九儿的肩,墨发扫过手臂,细腻如丝,略痒。
此一扳,九儿初成的少女面容展露无疑。柳眉蘸墨,与发抢色;闭眸插羽,淡扫皓颊。最引人深思的,是她小巧薄唇,娇艳欲滴,一点不似昏迷人那般苍白无力,倒像极了缠绵后的娇羞。
于此,苏锦出神良久,努力回忆昨夜究竟发生何事,这陌生女子,又因何而来,又因何而久唤不醒。
此一疑,苏锦自然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分神之际,绿翎已捧来了一套湖水蓝衫。
“庄主,衣裳拿来了。”
苏锦将九儿抱入内室,放在床上,掩好被子。
“拿进来吧。”
绿翎推门而入,余光瞥见桌案上书籍凌乱,不由皱眉。
再转过屏风,掀帘入内室,见苏锦只着单衣,忙放下手中托盘,上前为他添衣。
手中衣袍方盖在苏锦身上,就看见了床上的人儿。
女子,未醒的女子。
被子掩的实,但绿翎还是看见了露出的一角衣料,她认得,是苏锦昨日穿的袍子。
若说这女子与庄主昨夜共眠,又何故在被子里还穿着庄主的衣袍,穿着外衣睡,极不合身又睡不舒服。
为苏锦整理衣物间,绿翎思绪百转千回,不得其解,却也暗自留意。
理罢,绿翎唤进几个丫头伺候苏锦梳洗。
“待她醒了,好生伺候。”
苏锦匆匆洗罢,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绿翎眯着眼看向床上的人,好生伺候,哼。
苏锦房中有一不明身份的神秘女子,除了绿翎,最先知晓的,便是管家杨派。
杨派一听绿翎通报,连忙添派了几个丫头去苏锦房中候着,然后让人去打听女子身份。
杨派对此女子好奇的同时,也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
苏家的远方表妹,那个蠢丫头胡蓝不见了。
此时小炬正跪在议事房中,面色苍白。
“你这般伺候主子,当真是夜阑山庄惯宠之责了。”杨派负着手,目光如刃。
“不,不!管家赎罪啊,小炬也不知道,为何自那晚表小姐房中大火后,就,就不见表小姐回房了。”
小炬此刻背上的板印火辣辣地疼着,九儿房中失火,伤及苏澜,如今九儿又下落不明,虽说苏锦不开罪小炬,杨派却紧抓此事不放。
事隔已有好些天,山庄上下翻遍了整个洛阳,也不见表小姐踪影。此时令杨派很是不解,虽说胡蓝于他,无关紧要,可胡蓝在山庄数日,可见苏锦对其的在意,若是能掌握胡蓝,说不定对他起事很有利。
只是这想法还未实施,已人去楼空。
“不知为何?也就是说你怠慢了主子,连房中失火也不知为何了?”
“奴婢不敢!可小炬真心不知为何,为何少爷进去后就失火了……”
“即是不知,那这几日表小姐失踪你可曾尽心去寻?”
杨派语调一转,让小炬大舒了一口气。
“自是尽心尽力,不敢懈怠。只是,只是小炬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怕,怕与表小姐失踪有牵连,又恐,又恐……”
“行了,即是与表小姐有关,无需顾忌,讲就是了。”杨派达到目的,便掀袍坐下了。
“那日表小姐房中火光阵阵,奴婢在房外忙喊人救火,却隐约看见小姐房中有……有……”说到一半,小炬又有些后悔,自己所看到的太过古怪,也可能是她自己眼花,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万一被治个妖言惑众的罪,那就得不偿失了。
“看见什么,快说!此事攸关表小姐,表小姐出了事你可担待得起!”
此话一出,小炬也不敢再犹豫。
“看见表小姐房中隐约有动物的影子,像狗,更像狐狸……”
话音未落,杨派顿时扬起袖子狠狠地将桌上茶杯卷摔在地。
“哼,我当是什么要紧的事!你竟敢胡乱拿件破事来搪塞我!看见个动物影子有什么了不得!山庄上下,猫猫狗狗的还少吗!”
茶杯碎裂在小炬膝边,吓得小炬浑身战栗。
“不!不!奴婢早先便觉得奇怪了,自南湘先生来了之后,奴婢经常看见表小姐房中会有那只花狐狸出现,奴婢也曾看见那狐狸常往南湘先生屋里去,不仅如此,这狐狸在表小姐房中时,奴婢常听得表小姐与人说话,可,可表小姐房中只有表小姐一人!”小炬深吸一口气,“奴婢猜想,那南湘先生定是养了什么狐妖,不然为何别的先生奈何不了表小姐,却唯独南湘先生与表小姐那般要好……”
话说到后面,小炬越发没了底气,毕竟这些全凭自己猜想,也都怪丫头房里总爱说叨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来打发时间,久而久之,也免不了她胡思乱想起来。
杨派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摆摆手,让小炬退下了。
小炬的话,他杨派自然不信。只是山庄进来怪事不少,免不了让他怀疑起南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