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后的周筝一路前行,身后传来时轻时重的脚步声,她蹙眉而视。
湘儿茜儿此时正蹑手蹑脚的跟随其后,轻盈的脚步却因为过分小心而导致点点慌乱,造成了或大或小的声音。
看到周筝回头,二人轻笑。
湘儿直了直身子,推开依靠在自己身上的茜儿,对着周筝说:“郡主,我们俩是你的婢女,所以只能跟你了。”
“就是啊,郡主,你不会不要我们吧。”茜儿讨好的小跑上前,拉着周筝的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分外可怜。
“其实你们可以回去,也许过了今天就没有所谓的郡主了。”周筝说着推开了茜儿,略沉重的说:“如果明天罗家抄家灭族,你们也要跟着我一块死么?还是算了吧,你们马上回去。”
说着,周筝的手指着尚未走远的皇宫,看着二人,眼睛中有着一抹坚定。
湘儿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丝微笑:“茜儿或许还能回去,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主子,慧妃娘娘醒来后肯定知道刚才的一切,而颠倒过黑白的我,还可能回去么?”
一直充满阳光气息的茜儿,此时也沉吟了下来,脸上早没有笑意,只剩下一片木然:“宫里处罚奴才的方法有很多种,曾经我见过已故的淑妃娘娘的宫人被活生生的煮熟,一个煮烂了再放一个,直到一缸水都蒸发掉剩下一些已经分不清楚谁跟谁的腐肉。其实他们也没有错,只是因为跟过一个主子而这个主子也驾鹤归西了罢了。”
听到两个丫头淡然的说出来的话,周筝心中一片惊慌,这么残忍的事情是人做出来的么?
呕。。。一阵恶心从胃部蔓延至喉咙,周筝走到墙边,低头干呕了起来。
想到刚才的那些话,她浑身感觉一阵心寒,这个时代的人命怎么就那么不值钱啊。
湘儿上前一步,轻拍着周筝的后背,想要给她缓解一下情绪,却不料周筝脸色发白,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躲得远远的,走动之间脚步一崴,掉到在地了。
两人神色黯然,半响后才微微一笑,茜儿一如从前,圆乎乎的脸上有着浓浓的笑意,脸颊两边还有着淡淡的小酒窝,语调轻快的说:“郡主,如果你怕我们连累你,我们就回去吧。”
说着拉过了湘儿的手,两人就要离开。
周筝呆愣了一瞬间,上去拉住了二人的手说:“不,不是这样的!”
听到周筝温声软语,两人的眼睛马上湿润了起来,抱着周筝狠狠的哭了起来。
此刻的夜色茫茫,回去罗府的路上连一个灯笼都没有,每一户人家都是房门紧闭的,偶尔吹来一些风把那些木架子的窗框吹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三人站在宽广的大路上,周围寂静的可怕,只剩下两人的哭声。
音致远从远处看着三人抱头痛哭,稍愣了一下,快步的跑上前了。
和周筝清冷的目光相接,音致远笑了笑,缓解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
两个姑娘此时背对着音致远,像是劫后重逢的模样,紧抱着周筝的身子,痛哭失声,这般哭声传到他耳中,让他感觉到一阵难过,半响后把玉笛插在了腰间,左找右找,从怀中找出一条布巾,想要递上去给她们擦擦,才发现两个姑娘他竟然不知道该递给谁,所以还是放下了。
看到他二选一难以抉择的模样显得有点局促,周筝轻笑了起来。
此时的音致远脸微微发红,眼中有着一丝的温暖,一丝的担忧,这样的他映射在周筝的眼中,让她感到一阵窝心。
“别哭了,先回去吧。”音致远回望了一下错错落落从宫门中走出来的人,轻声说道。
湘儿茜儿二人闻言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跟在周筝的身后,走了起来。
罗府,庭院中的假山旁,一个蓝衣少年坐在栏杆上,目光茫然,神情呆滞。
此时一个黄衣少女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他的面前:“罗成,到底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蓝衣少年就是管家罗成,黄衣少女就是罗兰儿,此时此刻的罗成已经在庭院中呆坐了两天了,伴随着夜晚的冷风,他风寒愈加严重,连鼻头都已经冻得发红了起来,但是却坚定不移的不肯走回去。
“我不知道。”罗成轻声说着,摸了摸身下的红木栏杆,想到了前两天也是这里,他掉到了水中,她那副生气的模样,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你还笑!我告诉你,如果小姐再不回来,她出了什么事情,我跟你没完。”兰儿说着激动了一下,把手中的拐杖丢到了一旁,已经快要痊愈的她艰难的站着,双手紧握着罗成的衣领。
身穿着一件淡蓝色长裙的小雅手中挽着一个篮子,篮子中是从厨房带来的一些饭菜,想要给罗成吃的,此刻还没有走近就看到这样的情形,她心中一急,一只手提着饭菜,一只手拉着裙摆,小跑上前。
“你干什么!”跑到了兰儿的身旁,小雅一把推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眼中尽是气恼。
兰儿被她一推,脚步不稳的跌坐在一旁,还没痊愈的脚此时一阵发疼,脸色一白她蹙眉不语。
小雅犹如一个守护幼崽的妈妈,挡在了罗成的身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兰儿,神色不善。
看到兰儿掉落地上,罗成心中一惊,赶紧站了起来,伸手去想要把兰儿扶起来。
兰儿一把推开他的手,不断的挪动着她的身子渐渐靠近失落的拐杖,想要靠她自己的能耐站起来。
罗成和兰儿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所以两个人的感情也相对其他人来说更好,能让他们争吵到这样地步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就是罗三千。
此时的兰儿并不是气恼小雅推自己,也不是气恼罗成这作践自己的模样,主要是一想到周筝不知道在干什么,不知道会不会受伤,她就气的心中发狂。
“别任性。”罗成说着看她艰难的模样,又过去硬是要把她扶起来,免得她再继续弄伤了自己的脚。
“别理她。”小雅咬了咬自己的唇瓣,看向罗成眼神复杂了一下。
“和你没关系。”
罗成冷声说道,小雅听着脸色煞白,手中的饭菜一丢,转身跑走了。
砰的一下,跑走的小雅刚好撞上了回家的周筝:“哎呦,疼!”
小雅眼睛一瞪,接着灯笼昏黄羸弱的光细细的看了一下:“夫人,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她跪了下来,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
听到她的声音,两个闹别扭的人也抬起了头,看过去一行四人,此时悄然站立在不远处,周筝的手还不断地揉搓着头部,显然撞得挺疼的模样。
“小姐。”兰儿兴奋的笑了笑,拉着罗成的手,说:“带我过去,带我过去。”
罗成点了点头,替她捡起拐杖,再把她扶起来,两人这样缓缓的走了过去。
距离越近兰儿笑得越欢,直到完全走到周筝的身前,她才又把手中的拐杖给丢掉,拉着周筝的手左看右看,就想检查一下周筝到底有没有事。
“干嘛呢,好像验尸一样的看我。”感觉到兰儿的态度,看着她专注的目光,周筝失笑了起来。
“呸呸呸,乱说话。”兰儿说着眉目带笑的看着周筝,眼看周筝一点事都没有,反倒是衣服穿得豪华了不少,妆容精致了不少,她的心安乐了不少。
周筝笑而不语,看着兰儿头上还带着点点的枯草,浑身脏兮兮的模样,她疑惑了起来,再看过去,罗管家也是一个模样:“你俩钻那个老鼠洞了么?”
此话一出,两人脸红彤彤的,都没有说话。
“有问题!”周筝点着头,伸了伸懒腰,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实在是有点困了,她坏笑了一下后,就说:“我睡醒了再审问你们。”
说着指了指身后的茜儿湘儿说:“我的好兰儿,给她们俩准备两个房间啊,那个,你自己睡哪里就去睡哪里啊,不许爬我房顶了。”
音致远听着有些好笑,却不想承认,于是左看右看,装傻充愣了起来。
“看什么呢,就说你,别给我装糊涂,再发现你又爬我房顶,我就让你以后都睡房顶。”周筝说着表现的恶狠狠了起来。
兰儿狂笑了起来,罗成撇了一眼兰儿笑得花枝乱坠的模样,对着周筝略带讽刺的说道:“还是我来吧,小姐,免得她现在是个瘸子,待会更瘸了。”话音刚落,看了看新来的两个女子态度一改,变得温柔似水了起来:“你们跟我来吧。”
湘儿茜儿闻言跟着罗管家走开了,一边走还一边笑。
三个姑娘都笑成这样,音致远的脸算是丢尽了,无奈之下,向着周筝鞠了个躬说:“是的,大小姐,我这辈子都住房顶,反正我挺喜欢房顶的。”
他的话刚说完,还没走远的罗管家都笑了。
此时的暗处,小雅站立在哪里,眼睛紧盯着和乐融融的六人,手中不停的绞动着一条手绢,在几人走远后她也转身离去了,只剩下地上那断成两截的破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