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方罢,台上台下掌声雷动,惊叹声不绝于耳,众人在赞叹声中逐一退场。
蔷薇挤在人堆儿里,拼命地踮着脚尖往台上瞅,她以一身暗蓝色宽袖披风折身,生怕被楼里的姐妹瞅见了去,她气色甚好,并无半点病中之人的娇弱之态。
蔷薇凝神将所有的节目细细看去,余者或歌或舞,颜色技艺皆是庸庸而已,并无甚新奇之处,倒是满春楼的一曲江南小调,悠扬婉转,清丽不俗。
满春楼作为南派之首,跟百花楼遥遥相对,兰姨跟云妈妈作为两派中挑儿头的,自然是人尽皆知的死对头。花王**关系到本派未来三年在长安城的地位,所以二人也就格外小心谨慎。
跟兰姨的谋略不同的是,满春楼今年只派出一位姑娘参加百花会,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花魁——千岁红。千岁红在长安城里的地位丝毫不输璎珞璃,也是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再加上她又在几个月前由国舅爷一掷千金盘下花草,身价倍增,火得一塌糊涂。
蔷薇见高台之下掌声四起,欢呼声不绝于耳,心中不忿,却也不得不承认千岁红却是个美丽的女子。既不似珞璃的清丽出尘,更绝非萧凝漪的娴静温顺,也异于墨舞的妖娆妩媚,而是一种略带风尘气息迷蒙。说不上有多美,却绝对是天下男人的致命毒药。
蔷薇犹自在哪里忘情欣赏,墨舞在后台却是一肚子的闷气儿,踏碎说确实是愚笨了些,却也没生出痴心花王的虚妄。她费心装扮,翩翩而舞,不过都是为了那个许她终身的男人,可她发现,独孤谦的眼神似乎总在珞璃身上逡巡不去。
待到香炉中的百花香燃过大半,晋级决赛的四个名额终于产生,由颜老爷子沉声念道:“满春楼花魁千岁红,百花楼花魁璎珞璃,百花楼花芙百合,飘红楼花魁皓腕夫人。”
珞璃晋级实属意料之中,只是百合倒是个意外之喜,众人都贺她,百合一身罗翠,盈盈笑道:“侥幸而已。”
海棠眼中似有无限惊艳赞叹之意,笑道:“我看着颜老爷子那些弟子,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未经世事,如何能不爱妹妹娇俏可人?”
墨舞瞥了眼珞璃,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撇嘴冷笑道:“小孩子家的,见过什么世面?请他们来做评审,就是打定了要明珠暗投的主意。”
兰姨抚着雪儿过来,执了珞璃跟百合的手,笑语亲昵:“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是决赛了,你们俩可不要丢咱们百花楼的脸。”
珞璃跟海棠齐声道:“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兰姨教诲。”
须臾之后,千岁红第一个出场,拉开了决赛的序幕。虽说已经过了午时,台下依旧挤满了人群,饥饿寒风都打不散他们,这些嗜色如命的士子们。
千岁红换上了一身素白色衣裙,风吹衣袂飘飘,越发衬得她风姿绰约。高台正中被放上一张方桌,桌上摊开了两张宣纸,千岁红双手执笔,顾盼一笑,两只湖笔如清风般从纸上飘过,微风轻轻,惹人欲醉。只见她长袖如蝶般上下翻飞,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连腊梅已忍不住掩唇赞叹:“双手执笔倒还常见,难得的是下笔不凝不滞且笔力遒劲有力,没有数十年的苦练断不能如此。”
片刻之后,千岁红收袖搁笔,早有两个身材高大的龟奴将宣纸高高挂起,台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不绝于耳,是秦观的《鹊桥仙》,风骨俱在,难分左右。
千岁红盈盈一拜,起身退了下去,那淡淡泯然的神情,仿佛不经意见流露出的一点儿心事,却带了点傲慢的神色。
百合第二个上场,唱的是她闲时跟海棠学习的一首小曲儿,柔婉**,清韵悠扬,别有一番风味儿: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百合唱罢,倒也有一片喝彩声,只是不如方才那般热闹,云妈妈的脸上渐渐染了点得意之色,兰姨并不理睬,在一旁跟北派的几位鸨母品茶聊天,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皓腕夫人只穿着一个淡红抹胸翩然而上,那件名贵的印花长裙,几乎是透明的,一双玉色长腿跟半个雪白胸脯几乎清晰可见,现场一片沸腾。珞璃早听说南派作风泼辣,但也不了竟到了这样的地步,当即红了脸由莺儿扶着下去换装。
墨舞往台上瞥了一眼,冷笑道:“一双蹄髈就露在这冷风里,若是冻出个好歹,看她以后还好不好意思再用皓腕夫人的名号。”
台下的那些士子还好些,若是怕有辱斯文走得的远些也就是了,可怜了台上那几个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成,一个个面红耳赤的样子,倒像是吞了辣椒一般。
珞璃迎着所有人的灼灼的目光最后一个上场,手绣的九凰朝凤血红舞裙的裙摆委地三尺多长,九支凤凰展翅赤金步摇的凤嘴里皆衔着九寸长的珠玉流苏,取富贵长久之意,凤凰金翅随着珞璃的步伐微微颤动,说不尽的**旖旎。
珞璃将臂上的彩绸缓缓舞起,双臂婉转划出凤凰展翅的模样,发丝随着身影在额前飞舞,血染的舞裙上下翻飞,宛若极盛的红莲。莲步轻移,就是千般温柔;美眸一挑,便有万种风情。最后一个轻妙的转身,整个人好像浴火的金凤凰,良金美玉,不同流俗。
荀景宸眼中满满的全是惊艳之色,独孤谦跟沈殿卿亦惊得合不拢嘴,颜老爷子倒还坦然,只是眉间那缕欣慰之色是无论如何也掩不住的。
一舞完毕,孰高孰低立竿见影,开始有人往回走去。蔷薇望着西边初起的流霞,心满意足的往回走,一不留神脚上被人狠狠的踩了一下,蔷薇吃痛,叫道:“是谁走路这般不长眼睛,竟敢踩本姑娘的纤纤玉足。”
程昱一听踩到了人,心中大窘,忙回身头一低,正对上蔷薇愤怒的目光,淡金色的夕阳落在她并不十分美丽的脸上,蓦然就生出了几分美好,他的脸蓦然一红,低声道:“实在抱歉,我现在就带姑娘去看大夫可好?”
蔷薇的双颊亦染了些许酡红,直如酒醉一般,她笑啐道:“谁要你带,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