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他一声喝,他身后几个博士弟真的一拥而上,将大汉围在了当中,不住地拳打脚踢起来。大汉虽是个魁梧身材,奈何每顿就吃半个饼,哪有每天锦衣玉食的博士弟们有力气,当即就被揍得满身包。他只能捂着头,蹲在人群中痛苦地**。
那严舍人一边打,一边还在嘴里骂:“这厮没事就来太学里找麻烦,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大家狠狠揍,看他以后还敢来撒野。”
在他们身后,成君不能忍了,用她最大的声音吼道:“喂!你们要不要脸啊,说不过人家就用拳头,太学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
严舍人本来心中有气,听到这话更是怒气无处发泄,回头就骂:“你到底是替朝廷说话,还是为这泼皮说话?我看你跟他是一伙的。你们是不是匈奴派来的奸细?就他这破落户,到哪去弄来这么些磁石?这几块磁石是不是你给他的?”
成君一个小女子,又是大将军之女,被人这样诬赖,瞬间将脸急得通红,连连跺脚,喊了句:“你根本不是博士弟,你是**!”就转身欲逃,然而刚一转身,却撞到一堵墙上。
那不是墙,而是卫乙坚硬的身板。
自从北海出发,卫乙这一路远行,干了多少大事,早没了当初弱小的身体,转而是坚硬有力。他在后将成君娇小的身子轻轻扶住,然后柔声道:“小姑别急,让我的人来收拾他。”
成君正自无助时,却突然在后来了卫乙这一座大靠山,心中百味俱呈,眼泪瞬间就淌下来。她不再后退,她要看着自己崇拜的男人,用他死神般的威压,打败对面那些讨厌的**。
卫乙见她稳定,便向身后的拓拔鹤呶呶嘴。拓拔鹤得了吩咐,飞也似地就向那群人冲过去,然后直直地撞在了人群堆里。
那一群博士弟被她这一撞,立时分散开来,倒地的倒地,呼痛的呼痛,却把抱头蹲在中间的大汉露了出来。
拓拔鹤慌忙上前扶起大汉,然后道:“我们公子想和你说几句话,请你过去一下吧?”
大汉适才还被攻击,突然解了重围,再抬头时,已是满脸尘土。大汉还有些弱弱地不敢动弹,拓拔鹤便将他慢慢地扶到了卫乙面前。
婉婵早已备好了一张手帕,见大汉过来,便替他拭了拭脸上的灰,然后歉然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希望你不要因此忌恨太学。”
卫乙却走到那大汉面前,替他掸了掸身上的土,问道:“兄台,你有名字吗?”
大汉这时才揉了揉眼,待他看清卫乙也是穿的类似博士弟的服饰,他才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因为他以前接触过的博士弟,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话的。所以,他没敢张嘴。
卫乙却道:“没事,我不会打你的。我看你对经义这样感兴趣、这样废寝忘食,做试验不仅认真,而且很有感觉。我觉得你是有资格成为我们的队员,我想请你加入我们酸文署,但首先得知道你的名字才行啊。”
大汉尚未反应过来,后面刚刚被撞翻的严舍人正爬起来,一面捂着脸,一面恶狠狠地道:“那个刚来的,你谁呀?太学是你说进就能进的?”
卫乙当然没理他,只是继续微笑着问大汉:“说吧,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到你。”
大汉这时似乎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个博士弟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答道:“我叫冯奉世。”
“冯奉世?”婉婵闻言略有些吃惊,“你是孝文帝时候的名将冯唐的后人?我听姑父说起过你,皇帝想让去武安做县长,可你嫌武安小,连称个‘令’都不够格,所以就辞官不干了。你这人真有意思。”
卫乙闻言,便诧异地道:“啊?原来他的志向这么大,那我们酸文署可就太小了哟。”
冯奉世脸色一红,道:“我不是嫌官小,只是觉得自己学问不够,却荫先人之荣补了郎官。我想靠自己的本领,考策试入太学。”
卫乙点头道:“既然如此,我身边的郑吉,我们都叫他阿吉,他身边正缺一个门客。兄台你若是不嫌弃,不如到阿吉身边先做他的门客,我们大家一起进学。等来年策试,你再重新考过,如何?”
冯奉世还没回答,郑吉倒是挠着头犹豫起来,他转头对身边的素光小声道:“可我已经答应让孟喜做我的门客了……”
素光却迭声道:“你笨啊,孟喜终归是要和施师兄、梁丘师兄治易的,哪会跟着你一辈子。以后你要出去行走天下,总要有个人在身边扶助吧。”
这段时间郑吉和素光单独在一起,倒似迅速建立了双方的信任。素光说话言语间,仿佛已经在像内人一样“管教”郑吉。郑吉也是傻傻地,只是“哦”了一声,表示非常认同。
卫乙看看素光,又看看郑吉,他当然知道两人的事,于是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吧,你先把冯奉世收入麾下又有何妨?”
郑吉听了素光的话,自然是全凭卫乙做主。
卫乙又问冯奉世是否同意,冯奉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杵在原地。后面那严舍人见他真的能进太学,自然气愤不过。可他也没办法,自由招纳门客是博士弟的权利,他无权说三道四。念及此处,他只能发了一句狠话:“上郡学宫,果然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这一句范围伤害,自然是把所有在场的上郡学宫人全部激怒了。就连梁丘贺也对那严舍人指着道:“小子,不要太嚣张,咱们有的是过招的机会。”
严舍人哪会服软,道了声:“走着瞧,我会怕你吗?”便与他的《礼》科同门一道离开当地,进了盐铁会议的会堂。
只有林尊还在劝卫乙:“你们可要想好,博士弟的名声都是很珍贵的,把这个人招进来,真的合适吗?”
卫乙则笑道:“放心吧,这个人对我们会很有用的。冯奉世,你答应了吗?”
那冯奉世想了好一阵,这才弱弱地说了句让大家都很无语的话:“如果你们能解释我刚才那个事情是为什么,我就答应。”
这个问题,婉婵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大家只能去看施雠和梁丘贺的主意。两个人连张了几次嘴,却没有发声,就又重新闭上。想来他已经知道问题的出处,但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一时有些失语。
正此时,又听见上林苑里面传来声音:“平君,你们还在做什么?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声音来自周阳大姑。
许平君见是自己的主子,连忙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一解释了一遍。周阳大姑听完,眉毛一撇,奇道:“这个有什么难的?去拿我的两把琴来。”
许平君连忙飞快地跑进苑里,不多时就拿出了两张古琴交给周阳大姑。谁知周阳大姑却不伸手,只叫她道:“给他们弹一下。”
许平君“哦”了一声,便将两张琴小心平放在地。那琴的结构很特殊,并非普通的古琴,想来是经过了周阳大姑精心地改装调制。许平君在一张琴上先弹了一个调,另一张琴没有丝毫反应,然后又弹另一个调,另一张琴真的便跟着都动了起来。
周阳大姑回头去看冯奉世,问道:“解释你的问题了吗?”
冯奉世挠挠头,喃喃自语地嘀咕道:“这……”
周阳大姑不耐烦地道:“以阳召阳,以阴召阴,非吾所谓道也。为之调瑟,废于一堂,废于一室。鼓宫宫动,鼓角角动,音律同矣。夫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动,未始异于声,而音之君已。”
“这不是《庄子》的内容吗?”
“管它什么子,能解释你的问题不就行了?石乃铁之母,以母唤之,铁不为所动?”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