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被贤广扶着下了马车,一股清新之气混合着青草和淡淡桂花香扑面而来,她不觉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感到通体舒畅。
此时来美人湖果然是个好主意,装十年还挺会享受的。
“公子,船已备好。”书童上前在庄斯年耳边说了几句后,便又悄悄退下。
庄斯年回头朝他们笑笑,手一抬,指向湖边栈桥处停着的一艘乌篷小舟道:“请吧。”
贤广微微点头谢过,率先踏上小舟,随后是维轩和自廉。
南清一见又是坐船,脸色就有些变了。一直以来,她对坠河的阴影还没有褪去,所去之处能不见船就最好不见。她只听了要在湖边一游,却没想要上船一游。
南清缓缓上前,看到那有些摇晃的小舟,眉头直皱,不知该不该伸腿登船。
“要我扶你吗?”庄斯年站在南清身后,看着她的天人交战,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在云游的两年中,路过昆北河畔,听闻当地在传的一个事儿,说是几年前几位贵人联手端了李仁贵那一群河匪,其中几人还不慎落水,幸而最终也是平安收场,传话的人说得很少稀松平常,但他却听出了那人语气中的隐晦。他当时并不知道那群贵人是谁,京城里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直到后来,他仔细一打听,听到那群人中还有一位公主,他便有了目标,想来应该是当时正在江南的梅家人和广乐干的。
但他又一琢磨,这件事已经隔了三年多,如今又重被提起,并不平常。因此,他一面派人追查是谁放出去的消息,一面着手证实那群贵人的身份,若真是梅国公那一家子,那可大有文章了。
今日看到南清这个模样,便是确定了七八分,当年落水的人里,一定有这个小丫头。剩下的几分,他再寻个理由,找广乐确认便是了。
南清才不肯让庄斯年扶,见其他人都在等她,干脆心一横,想着哥哥们会保护自己,便抬腿往船上走去。
贤广见状本想上去扶一下,却没料到南清这么干脆地就上来了,两边一时都踩到了船的一侧。船身顿时一斜,船上的人站立不稳,纷纷依着乌篷控制平衡。南清则没这么幸运,一只脚虽是上了船,另一只脚去还在岸上,船这么一倾斜,她连个支撑点都没有,眼看就要摔进湖里。
从前那种灭顶的感觉再次袭来,南清感到自己的呼吸正在离开自己,眼前更是一片漆黑。
突然,一双大手牢牢扶住南清的胳膊和腰肢,在她即将摔进湖里之际硬生生将她拽了起来。
光明再次袭来,将南清拽回现实。她还来不及叫出声来,便一个踉跄,与那人一起跌倒在了栈桥上。
“小九儿!”贤广见此情景,立刻跑上栈桥查看,这一看却险些笑出了声来。
只见南清狼狈地跌坐在庄斯年身上,手死死按住庄斯年的脸,从她的表情来看仍是惊魂未定。而庄斯年确实一种内伤外伤同时涌现的表情,承受着南清的重量,脸还被按成了一个不怎么美观的样子,他这十九年翩翩公子的形象还从未被如此糟蹋过。
贤广努力忍着笑意,上前要拉起南清,却见庄斯年的手还搂在南清要上,立刻脸色一沉,咳嗽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庄斯年赶紧放手,不然打死他。
庄斯年狡黠一笑,偏不松开,侧脸躲过南清的魔爪,手上一用力,将她送将起来,待贤广接住后,自己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开始整理自己的发型和衣服。
南清腰间被掐得生疼的感觉依稀犹在,方才摔在庄斯年怀中的那种陌生的感觉让她脸上更是绯红一片。她虽是长在一群男孩子之中,但与不熟悉的男子有这样的接触,对她这个已经可以称自己为少女的她来说也是头一次,虽说是个意外,但也够她尴尬的了。
“表妹可是摔伤了?”庄斯年双手插在袖管中,似是关心地问道。
“没……没事。”南清慌忙答道。她此时被贤广圈着查看是否无碍,看不见庄斯年那个那个微微上扬的嘴角和闪烁着狡黠之色的眼光,不然她一定再将他的脸按在地上一百遍。
“哦,没事就好。”庄斯年笑得有些得意,径自朝小舟走去,经过南清身边,他却轻声说道,“幸好你没去骑马,真不知道哪匹马能驮得动表妹你啊。”
他的声音虽轻,但南清和贤广却听得真切。
“什……么?!”南清可是半点经不起激的,她看看自己虽不算纤瘦却也不至于累死马的身材,立刻气急败坏地要扑过去跟庄斯年拼命。
贤广赶紧拉住她,因为刚才又是一阵憋笑,他已经感到自己的旧伤快被勾地复发了:“好了好了,别闹了,上船。”
自廉冷眼看着庄斯年轻飘飘地上船,心中却在猜测他找他们来此的目的。这几年,他没少花功夫在调查庄斯年身上,总算是查出了些他的身世来,但却没有多少可用的东西,自廉意识到,但凡他所查得到的东西,应该都是庄斯年有意泄露出去的,而他真正的想法、目的,以及他将来的动向,却是深刻地隐藏在他那张收放得当的笑颜之下。
南清在贤广的劝慰之下,郁闷地上了船,找了个离庄斯年最远地方坐下,死死拉住身边自廉的胳膊,不敢移动半分。
船上已备好了熏香、美酒、琴箫和好茶,随着船缓缓驶向湖心,船上几人也开始聊些风花雪月,丝竹管弦。当然,南清不会参与讨论,她觉得自己听着都费劲。
远远的,忽听有人在喊些什么。庄斯年走到舱外一看,只见一艘精美的画舫徐徐朝他们驶来,看清甲板上站着的人,庄斯年不禁勾起了嘴角——若薇公主和秦方怡。
自廉也走出舱外和庄斯年并肩而站:“这就是你找我们来的理由?”
庄斯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道:“偶遇。”
自廉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