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神界,是最初的溯源地。
遥望苍穹,烁星满天,明月清辉。
在这片土地上,东、南、西、北的方向,各有东山,南山,西山,北山,地上有东湖,南湖,西湖,北湖,神界的四方各有两位强大的神明守护,守护天神住在山上,守护地神住在湖中,这八位神明,被合称为天地八守神,他们,是神界最强大的神明。
天地初开后的四十万年,神魔之战爆发了。
经此惨战,太古众神悉数湮灭,这其中也包括了神界修为最高、地位最尊的九阳天神。
强大的太古八神,如今也只剩下皓穹,冰墨和尹屾三位而已。
魔界亦是损失惨重,强大的魔被八位守护神明悉数封印,魔尊重渊亦被九阳天神压在了神界中央九阳山下的万劫之境中,魔界实力大减,数年未敢来犯。
年幼时的事我早已记不大清,只知道自己原是个孤儿,六万年前的一天,皓穹在九阳山天湖的一株九音凤莲内发现了我,于是便将我带回了北山。
我神体虚弱,每日必服皓穹炼制的三清散,九阳山顶的天湖水乃三清散的药引子,所以每年的第一日,我都要去取水。
天湖水乃六界至净之源所化,一出九阳山即会被浊气污染,因此我只能少取多往。按照皓穹的话来说,多跑几趟既能强健神体,又能欣赏沿途的美景。
九阳山位于神界中央,山上草木葱郁,珍禽仙兽无数,一向被诸神尊为圣山,听说皓穹的坐骑仙兽金足乌,便是由此处得来。
而在这重重掩映的九层玄台之上,便是乾坤至净的天湖,传说天湖水历万世而不竭,当年神魔之战,九阳天神便是用此水化出神元,然后将魔尊重渊镇在了山下的万劫之境中。
这些时日,我每每经过天湖旁,总会看到深深浅浅的青璃花中,围坐着许多久居山中的神明,因为神界长久太平,所以他们闲来无事,也总是爱下棋品茶,谈天说地,我与他们渐渐熟识后,就同他们围坐一起,长此以往,便听了不少太古八神之事。
“九阳天神为救神界,自毁神体,以神之本体挽神界于危亡,最终是神力耗尽,灭于天地之间…”
“北方的星月地神本该是逍遥六界,超脱五尘的,奈何竟嫁与了凡俗之人为妻,她和那凡人还有个叫灵雪的孩子呢…”
“九阳天神和太古的青璃花妖,那可是神界最恩爱的一对,只可惜天命无违,最终也只能是生死两别…”
“南方尹屾天神和东方月芙地神共镇神界,伉俪情深,自月芙地神战死后啊,这尹屾天神就隐居在了昆仑虚上,再不问六界之事…”
每当她们谈论太古八神,我都听得聚精会神,有时听到不解之处,我甚至还向发问,引得众神侧目。
这也确实不能怪我,皓穹虽为太古八守神中的北方天神,但他每日除了修炼就是静坐,从不与我提及太古之事。
我年幼时总爱缠着他,要他给我讲太古时发生的事。
由于皓穹每晚都要去北山顶上静坐,所有我也总是在这个时候去找他。
北山顶上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顺着小道向前,在北山的东南隅,可以看见一株高大的古杏树,每到花开时节,飞花如雪,铺满小道,芬芳阵阵,沁得人如置梦中,我儿时最喜欢的,便是在明亮的月夜下,踏着落花去找皓穹。
皓穹想是被我扰得不胜其烦,终于,在我六万岁的一个晚上,他第一次为我讲了太古之事。
我清楚的记得,那夜月色清凉,烁星满空,我像平常一样提着灯,踏过杏花飘飞的小道,然后乖乖的坐在他身边。
我将天上的星星数了七八遍,仍不见皓穹有一点动静,于是我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天上的星星闪,地上的杏花飘,远处的月亮圆又圆,近处的山儿高又高,近处的山儿高又高…”
念叨不多时,皓穹果然烦了,他看了我一眼:“苒苒,今天的修行到此为止,我们回去吧。”
我盘腿坐在杏树下,也不理会他,只是闭眼道:“我心静如水,不受万物侵扰,我心清如风,不闻半分杂声…”
皓穹站起身来,我听见声响,便偷偷瞄了他一下,只见他头也不回的顺着小道往下走。
远方隐隐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叫,我吓得一哆嗦,忙飞快的起身提灯,拉住皓穹的衣角,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我颇有些闷闷不乐,四周的树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我手上的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不知走了多久,皓穹忽然开口道:“苒苒,为何你如此想听太古之事?”
我低头看看脚下,随口道:“或许只是无聊了罢。”过了一会儿,我想了想,又问道,“师父,你为何总不肯讲呢?九阳山的那些神明们可是每次都讲给我听。”
皓穹牵着我的手,淡淡的声音随风传入耳中:“昨日之事如过眼云烟,讲得多,执念亦多,倒不如做个自在的红尘中人,看不清,道不明,心中无牵无挂,倒也罢了。”
我抬头看着他,不解道:“可我还是不懂,你既看不清,也道不明,是如何做到自在的?”
皓穹望着前方,边走边道:“世事变幻无常,无法看得通透,非亲历者不能完全明白亲历者般的感受,自然讲不清,其实最后真正改变的,只是自己的心境,只要一颗心静若秋水,明澈无华,自在亦不是难事。”
我想了想,轻叹一声道:“若一颗心真正自在,就不会在乎讲与不讲的问题了。”
皓穹停住脚,低下头来看着我,问道:“你方才说些什么?”
我抿抿嘴,低头看着脚边泛黄的光晕,心中暗暗思量道:若我这样说出来,会不会勾起他的伤心事呢?
皓穹见我如此,以为还我在想八神的事,便摸摸我的头,道:“苒苒,八神之事,待你长大后,自会明白,尘世的苦痛,神仙亦不能幸免,更有甚者,为了一段无果之恋,寂寂湮灭,不得善终。”
我想了想,辩驳道:“就算如此,可我现在还没长大,不似大人般一心想着参悟,远古之事于我只是故事,听听罢了。”
皎洁的月光顺着树隙,将大地缀得银光点点,皓穹轻叹一声,摇头道:“你近日口齿愈发伶俐,为师都说你不过了。既是如此,每万年的同一夜,为师都为你讲一件古事,待你长到十万岁,过了及笄之年,为师便不再讲。”皓穹顿了顿,接着说,“今晚,是第一个。”
我表面虽是平静,心中的涟漪却一圈圈荡漾开来,我知道,有些事终须放下,其实讲与不讲,皓穹都已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