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水月、园香和小谨惴惴不安的坐着。昨天,花富贵派人通知她们随他的人马南下,在那个时候,她们才意识到,这叛乱的竟然就是花富贵!水月知道这件事时,心中又惊又怕,趁着花富贵来“水间阁”的机会,硬是不顾尊卑,质问他是否已经忘了自家小姐的安危!可花富贵却是置之一笑,对她说这次南下正是为了接林晓妍回来。她为了小姐,不惜背上逆贼的骂名,毅然跟着花富贵南下了。可就在她刚踏上马车时,园香拉着小谨的手跑了出来,就连平日寡言少语的少功也默默的跟在马车后面。
小姐,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又做错了?水月低头愁思。
“林姐姐……”睡意朦胧的小谨一声低喃。水月与园香互看了一眼,无声的摇了摇头。可水月不知道的是,园香心里其实另有打算,她并不是为了林晓妍而南下的。
马车行的很快,可谓是日夜兼程,一到达沁沙城外的根据地,便有两名穿着盔甲的民兵把她们迎了进去。民兵帮她们搭了帐篷,在帐篷里又摆放着三张矮榻,中间还有一张长长的矮桌,由于已是入冬,寒冬腊月的,地上特地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桌下还放有两个烧的红红的火盆子。小谨毕竟年幼,早在刚进帐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扑到矮榻上,裹着暖烘烘的被子睡了。园香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脱下用来避寒的披风,弯身在矮榻榻面上拍了几下:“这床可真硬啊!”她直起身子皱着眉看着矮榻,不多时也就和衣躺了下去。
水月看着她们两人,心下更是无力,后又想到林晓妍的失踪,她的心更是一跳一跳的不安。
不知道水月、小谨。隆客他们怎么样了?这些日子不在,恐怕“水间阁”已经乱成一团了!还有……还有花富贵要是知道自己不见了,又会有什么反应呢?已经在林家堡被关了快一个月了……
“哎!”林晓妍悠悠的叹了口气,像往常一样动了动手指。能动了!林晓妍大喜,于是。她又试着抬了抬脚,啊!能弯了!看来林浩渊没有骗她,那药果真可以解软筋散。她忍住喜悦,蓄了些力气,倾身扶着床沿慢慢将身子撑了起来,虽然在踏上地面时,脚底心不住的传来一阵阵麻痛,但她还是很高兴。她又试着将身子往前挪了几步。只可惜,身子虽然是能动了,可还是不够灵活,就像身上压着千斤重物似地。
没多时,林晓妍的额头上便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此时的她,样子狼狈至极,一身素白的亵衣,因为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紧紧的贴合在身上,乌发顺势披在脑后,有几缕乱发凌散的落在脸颊两侧。虽然行走艰难,双脚更是如走在密密麻麻的针尖上,但她还是咬紧牙关,或扶桌而行,或倚墙而走,终是让她勉强把房间走了一圈。
林晓妍靠着窗,伸手轻轻一推。她只想看看外面,看看她一直存在疑惑的林家堡,不想才开了一条缝,一阵寒风猛得扑面袭来,惹得她不停的发抖,她抖了抖唇,颤颤巍巍地把窗户关上,回身,顿时一愣,只见一身戎装打扮的林浩渊站在珠帘外。林晓妍心下一惊,愣愣的往后退了一步,一不下心直直的撞上窗栏,已是无处可逃。
林浩渊挑了挑眉,不悦的看着她过分小心的样子,心下一阵气闷。踱步拉起她的手,用力拉扯着她的手,举到嘴边,哈了口气:“小妍,外边冷,小心着凉了。”
“我……我只是想看看。”林晓妍不习惯的挣了挣手,林浩渊紧紧盯着她,固执的加大了握着的力道,一个横抱,让她坐在床沿上,他自己则弯下身子蹲在她面前,温柔的看着她:“小妍还在怪大哥是不是,怪我用这种方式把你带回家吗?可是,小妍,我已经放了你一年了,你也是时候收收心了。当初大哥没能保护好爹爹、娘,还有晓海,的确是大哥无能。可是,小妍啊!大哥也没料到朝廷会这么大胆啊……”
林晓妍在听到“晓海”两个字时,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林浩渊接下去说了什么话,她压根没听清楚,但直觉告诉她,林浩渊一定说了谎。她还记得在梦里,她是被铁链锁在墙上的,而处在昏迷中的乳母更是说明了这一点,当初在林家堡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林晓妍转念一想,既然现在没有能力逃走,不如装成顺从他的样子先稳住他。她略略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举起手按住那张喋喋不休的,一直说着求她原谅的嘴,说:“大哥,小妍明白的,当初是小妍太冲动了,不该这样……离家出走。”
林浩渊双眼一亮,但瞬间有黯了下来,仔细回想她方才的话,皱眉。她如何会变得这么温顺,他可记得那日她那痛彻心扉、大喊大叫、痛哭流涕的样子。她在骗他,一定是!林浩渊越是这么想,脸色越是冷上一层。
“小妍,大哥带你去个地方吧,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好。”林晓妍笑着答应道,心下怦怦直跳。
林浩渊又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儿话,便唤了侍女替她梳洗打扮,为她穿上一件厚厚的纯白狐裘衣,颈上围上一圈褐色的貂裘围巾。林晓妍往镜子里望去,发髻高节,有两股小麻花辫垂在胸前,额前的刘海被仔细的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额前一串墨绿色玛瑙珠串一直垂到眉间,轻轻晃动着。珠串见隐隐显现着艳红的花案曼珠沙华,在这一身纯白的陪衬下,更显妖艳,它无声的绽放着,艳红似血,似在昭示着即将到来的不幸。林晓妍身子颤了颤,更绝浑身冰冷。
林晓妍暗暗压下心中的忌惮,尽量装着温顺的样子,听话的躺在了林浩渊为她准备的代步工具——轿椅。
“端着好烘手,外边冷的很。”林浩渊接过侍女递上来的小火盆,塞在林晓妍怀里。
“嗯。”林晓妍轻轻点了点头。
她躺在轿椅上,林浩渊则跟在了轿子旁边。在穿过重重回廊后,轿椅终于停了下来,林晓妍看着眼前的地方,不安的感觉又加了一倍,这地方……
这个地方?对了,在梦里见到过。
不对啊,在她的印象中,这里应该长满了花草,她就在花丛间奔跑。两个男孩子均注视着她的身影,一个在树上,一个则靠在树干上,一个眼神冰冷,一个温润如玉……可现在……林晓妍朝林浩渊看了一眼,迅速移开视线,寻找当年的树,再次抬头看向树顶时,好像那个男孩还坐在树干上,嘲笑着自己。
林晓海,林浩渊和真正的林晓妍在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原本不打算深究“林晓妍的过去”,她只想好好的再活一次。
身下、身前、身后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茫茫,林晓妍紧了紧领口,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