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宸驱车把章敬贞送回了家,两条狗狗则留了下来,他决定自己养,一来确实心里也想念,二来狗狗还能帮他看住邹靖,如果哪一天邹靖不见了,狗狗总会有些异常。反正两只小狗很懂事,不会在家里“画地图”,也就是会掉些狗毛罢了,至于这事,还有保洁阿姨在。
章敬贞有些舍不得,然而又担心自己带回去,小狗的命运会劫难丛生,也就只好同意了。姜宇宸考虑了一会,给她留了一把钥匙,这样既方便她看望小狗,而且无形中又能在邹靖身上多加一份保障。他也了解章敬贞,她即便要上门,也要主动打电话知会,不怕会遇见尴尬事。
邹靖也跟着上了车,一路上三人谈笑风生,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除了没人能碰触到邹靖之外,几乎并无不同。只有章敬贞,时不时地眼圈还红上几下。
送走了章敬贞,小车掉头向着市中心驶去。许晓晴约了姜宇宸,要在一家非常著名的天主教堂碰面。这让姜宇宸很是奇怪,自己并不信奉基督教,为何会被约去那里。他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邹靖沉思许久,也只是耸肩以对。——女人心,海底针,让两个大男生去猜测妹纸的心思,实在是问道于盲了。
车子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邹靖便全副武装起来,除了两件还不知功效的图卷和葫芦,法袍道冠一样不落。
姜宇宸古怪地看着他。“臭小猪,你是不是打算去砸场子?”他这样问邹靖。
“啊?”邹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姜宇宸又问了一遍,他才拍着大腿哈哈狂笑,“砸场子啊?我喜欢!不过我今天还真没这样的打算。你也知道的,我现在虽然成了仙,毕竟还是鬼躯,碰上西洋圣光什么的,虽然不会受伤,还是会有些麻烦。穿上这些天庭赐宝,就可以不受拘束、出入自由了。”
姜宇宸这才放下心,他原本还打算劝说邹靖,待在教堂外面等自己。但他知道,邹靖是头顺毛驴,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臭小猪,待会进了教堂,如果没有别的高人,那当然最好了。但是假如被人发现了,你千万不要随便发脾气,能不动手,最好不要动手,否则……”
邹靖没让他说下去,接口打断道:“否则你和许晓晴,面子上都不好看是吧?放心吧,这一年我也不是白白修行的,性格早就没有当初那么棱角分明了。只要没人来惹我,我才懒得出手呢。”
两人正说着,哥特式建筑已映入了眼帘。许晓晴就站在教堂门前,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装,——黑色最能彰显女子气质,穿在许晓晴身上,衬托出一派大家闺秀。
许晓晴也看见了姜宇宸的车,向着他挥了挥手,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高档写字楼。姜宇宸明白,这是在给他指点停车场的位置,市中心寸土寸金,也只有这些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库,才能接纳社会车辆。
停完车,出了楼,姜宇宸一路走向许晓晴,邹靖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虽然嘴里说着能够接受,但谁又真的能够轻易放下自己所爱的人?即便成就了仙道,心境恐怕也未必能够豁达如此。至少邹靖做不到,面对这个女子,他不言不行,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宇宸,你好,又见面了。”两个人的关系有些奇妙。彼此的父母都满意对方,四老几乎步入了谈婚论嫁的步骤;但两个当事人,却并没有这样的自觉,最多也就是普通朋友略略往上的程度。所以,许晓晴的称谓颇为亲密,但打起招呼,又很是公式化的生分。
姜宇宸也是如此,他握了握许晓晴伸出的手:“晓晴,你好。今天约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先声明一下,我可不是基督信徒,要是传教什么的,那还是敬谢不敏了。”
许晓晴收回手,神情很庄重,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宇宸,请不要在这里开玩笑,好么?请你放心,我不会做传教的工作,今天约你来这里,是想邀请你与一位老人见面。”
许晓晴的表情,让姜宇宸也收起了笑容:“这么严肃?看来晓晴你想让我见的人,一定是位大人物了,能否先透露一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以免我会意外失礼。”
“他是我的Father,中文该叫……”许晓晴一时没有想起来,姜宇宸在邹靖的提醒下,说出了“教父”二字,换来了一个尴尬的笑容,“对,就是教父。实在不好意思,在国内没有用过这个词,多亏你提醒,才让我记起来。他叫路德维希·巴拉克,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神甫,在我留学德国的时候,给了我许多帮助,也正是因为他的指引,我才会成为主的信徒。”
“你不会是想让他给我传教吧?我可是泛神论者,如果硬要让我信仰宗教,我觉得道教才是我的归属。所以如果你是想要引领我信仰基督,那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受了邹靖的影响,姜宇宸对于“主”的教派,无论是天主、基督抑或是安拉,他都不存在好感,而今死去的恋人成就了鬼仙,让他的立场更加坚定。
许晓晴哑口无言,她原本是存有这样的打算,毕竟如果要结婚,双方有着不同的信仰,到底是一件麻烦事。她是个虔诚的信众,可不希望在自己的房间内,能够看到异教的偶像,但姜宇宸的态度也很坚决,让她准备好的言辞,都无法再度展开,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带头走进了教堂。
姜宇宸回头看了邹靖一眼,目光中带着征询的意味,邹靖没有反对,反而笑着说:“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吧,我们好像还没进过基督教堂呢,就当旅游观光呗。看起来,这座教堂并没有圣光圣水之类的,不过里面有个人的气息,似乎挺强大的样子。会不会就是许晓晴的教父呢?我也很好奇呢。”
进了教堂之后,许晓晴没有步入大礼堂,反而折了一个弯,转向了一侧的四层小楼。姜宇宸跟随入内,这才发现,里面是教职人员的宿舍。二人一直走到最深处,许晓晴推开房门,简朴的房间内,一位高鼻深目白面虬须的老人转过身来,对着门外的二人咧嘴欢笑。
“欢应逆门,窝的害子门。”老人一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汉语,只不过说得虽然顺畅,四声八调却根本不齐全,一听就知道是外国人。
许晓晴对着老人深深鞠躬,之后才做起介绍:“我的父,这位就是姜宇宸,那天和我一起经历了事件的人;宇宸,这位就是我的教父,路德维希·巴拉克神甫。”
姜宇宸没有鞠躬,但握手的时候也很是恭敬,即便他不信基督教,但老人的年岁摆在那里,尊老这一美德,还是不能忘的。
老神甫没有注意姜宇宸,反而看了看他身后的虚无,有转头瞧向许晓晴,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过了好几分钟,也没有见到许晓晴再说别的,他这才笑着松开姜宇宸的手,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语说着:“人一老朽,偶尔就会走神,还请姜先生海涵。”遣词用语颇有古意,可见并非近年所学。“晓晴,你先回避一下,我和姜先生还有些话要说。”
许晓晴迟疑着退了出去,姜宇宸的脸庞却纠结起来,难道这个老人,真是打算给自己洗脑么?
“好了,姜先生,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老人请姜宇宸面对面坐下,指了指他的身后,“你难道没有打算,介绍一下另一位先生么?”说着,手指捻上了胸前的十字架。
姜宇宸一惊,回头看向邹靖,却见邹靖并无惊奇之色,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邹靖上前一步,走到老神甫的跟前,对他打了一个稽首:“福生无量天尊!小仙冒昧前来,还望巴拉克神甫莫要怪罪。”
“咦?你能和我说话?还不怕我的圣光?”老神甫低头看了看,十字架一如既往地倾泻着乳白色的圣光,但眼前的鬼魂,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他惊奇地打量着邹靖,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这身装束的意义:“你不是普通的鬼魂?你是修道人的鬼魂?”
“无量寿福!小仙忝为鬼仙。巴拉克神甫……”邹靖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四周望了望,发现角落里还有一张椅子,“这样说话挺累的,我们还是正常聊天就行了。老神甫,你就不打算请我坐下么?”
巴拉克神甫拉过椅子,三人坐下之后,邹靖翘起了二郎腿,并未顾忌老神甫的不豫之色。“老神甫,请问你来我华夏,有何贵干啊?”他见老神甫一直警惕地看着自己,这才摸着鼻子哂笑道:“你不用看了,我不是你们说的Ghost,更不是Evil或者Demon,你们那一套驱魔的法术,对我一点用处都不会有。倒是你不远万里、远涉重洋,我对你的目的很是好奇呢。”
“噢!哈利路亚!”老神甫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神的造物无奇不有!”
“停!停!停!我才不是耶和华的造物呢!你们的上帝可不是我的上帝。说吧,你来我华夏,是不是想着传教啊?”
老神甫说到一半的赞美词被打断,脸色憋得泛起了红潮,他喘了一口粗气:“华夏教会很特殊,我只是受到了老友的邀请,来这里观光旅游的。当然,假如能够多吸引一些信众,我也会欣然而为。”
“行了,我知道了,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邹靖一指插不上话的姜宇宸,“他是我的恋人。所以,除了道教,其他宗教都没有可能。”
“哦!上帝!”老神甫大吃一惊,颤巍巍地指了指邹靖与姜宇宸,“愿主宽恕你们的罪过!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