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怨我心里有无数女人时唯独没有你,我失望你不懂我心里有你时便只有你
无为走在广院的南操场,偶尔帮不认识的哥们踢回过界的足球,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玉珏主持的广播。再好听的声音,若是爱自己自己却不爱的人的,任周遭人盛赞,自己不过说说哦,是吗,我怎么没听出来。随着岁月,渐渐连窃喜都没有了。并不是安全感,觉它被自己占有,而是麻木了。诗人的情人时时收情诗,不仅懒得读,还会烦的要命。才情这东西和美貌一样,最怕久而久之,心生厌倦。
长得美的女人,总是男性朋友比女性朋友多,只有男人才会理解并疼惜美女的苦衷,玉珏的师哥陈健就如此。玉珏正在读的《如意姑娘》,就是陈健写的:
那是谁家的姑娘,美若天仙,却在痴痴地等。原来是有位官人打马而过,蹄下红尘,迷了她的眼。可知他又是几多人的情郎。如意,如意,为何那马的哀声,像在说着如意?为何那路的叹气,像在说着如意?如意,如意,是那姑娘叫如意吗?
情深一片,心醉却无法神往。万般皆下品,唯你是我信仰。我爱你如意吗,你如意爱我吗,如意是我的乳名吗?如意,如意,为何梦中的你喊我如意。
广播结束,无为给玉珏发短信:听了,临时有事先走了,回聊。玉珏的心瞬间从最高兴奋点一落千丈,无为的回聊意味着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她越不想见什么,他越让她见什么。她怏怏地出了校电视台的门,无精打采没气力理会他人。玉珏希望自己好看,却不想别人看见这好看。内心,有那么多卑微的温柔想对无为释放。只要有人群,玉珏便对和无为相似的面孔体型极为敏感,恍惚后心为之一颤,余悸告诉她,思念过度,眼花罢了。但是这次,玉珏定睛看了又看,站在门口的明明是无为。他没走。每个出门的人,都多看了无为几眼。
“等你成央视名嘴时,我就去卧地铁的轨。人问我为什么,我就说没看到你主持的新闻联播。”他本来是想说,“刚才出来的妞儿,个个都比你身材好,脸蛋儿漂亮。”他和天人可以这样说,但对玉珏不可以。玉珏会当真。
“我在想毕业后是去地方台还是中央台,现在有几家电视台要给我提供编制。”
玉珏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总让无为拘谨,关乎人生决策的问题,他认为她应询问安有为。对玉珏来说,无为在她爱情中的地位胜过有为,她才在乎他的意见胜过有为的意见。
“被商业绑架没什么,只是别被粉丝绑架;被言论炮轰没什么,只是别被粉丝枪杀。”
“我不会有粉丝的啦。”
“校花碗里都没有粉丝,你让其他女生怎么好意思有胃口吃麻辣烫?”
“麻辣烫不卫生,不吃反倒好。”
“你同学都找到工作了?”
“没。有人在考公务员。”
“海绵宝宝是国字脸,公务员面试的话比那些蛇瓜子脸的人容易过吧。”
“有些同学自身条件已经很好了,不自信,竞争压力也大,还是要找关系。”
“毕业之后一旦去了家里托关系所找的工作,想辞职时就会非常的不自由。”
“进入职场后的谋生,比找工作难得多。”
“会计专业的大学生进入企业后比较尴尬。学校教的是如何合理纳税,企业要求的却是能合理避税。”
“现在的食品,环境,教育都让人担心。”
“我不担心现在小孩的身心受各种有毒环境的摧残,我怕他们的灵魂不知道陈小春演韦小宝的那版《鹿鼎记》最好。”
从校电视台走到南门,之后的去处成了问题。无为想离开,却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自己离开后去哪。玉珏化解了他的纠结,她说要回家给他包饺子。即便那是死路一条,现在也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有无为在,曾经玉珏不想去的地方她都想去了。他们在天客隆超市和西街买了食材。玉珏包的饺子,皮儿薄肉多还好看。她不把饺子当节日的佳肴,常包各种馅儿的饺子。
玉珏说:“我最近用《断背山》和《诺丁山》的台词练功。”
“这么喜欢山。有什么经典台词,说来听听。”
“I am just a girl, standing in front of a boy,asking him to love me.”
向来巧舌如簧,无为最不能容忍自己哑口无言,尤其在女人面前,但玉珏总能让他破例。他的每句话对她来说都不是废话。女人主动犯贱,因为喜欢;不择手段,因为在乎;志在必得,因为想要;变成一个自负又功利的贱人,因为她喜欢你,在乎你,想要你。
“很多人看《断背山》哭了,但我没感觉。”
“Ennis说的最后一句话是‘Jack, I swear...’这句话对我来说比‘You jump,I jump’更有杀伤力。”
“《甜蜜蜜》里有句台词,‘傻丫头,回去泡个热水澡,睡个好觉,明天早上起来满街都是男人,个个都比豹哥好。’”
“无为,你试卷上的动物们,我还给你喂着呢。”无为不明白。玉珏拿出两个蓝色的礼盒,一个里面是有洞的试卷,一个里面是卷画。
无为中学时经常在试卷上画画,他对应试教育的反抗,那时尤为明显。玉珏收集着他的这些试卷,从上面剪下长颈鹿,绵羊,猩猩,鳄鱼等,把它们粘在一张大纸上。她在上面画了喷泉,假山,青草,栅栏,门上悬挂着牌匾,“Antony"s Zoo”。
玉珏像展开价值连城的国宝字画一样给无为展开那张大纸,无为已心瞪神呆,但他还是掩饰了自己的震惊,只是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连回忆的诚意都没有。
无为说:“你接着替我收着吧,等我赚够了门票钱再进去。”
爱像魔术师,能把时间拉长又缩短。和心上人在一起,一个单位时间能容纳胜它十倍的事,有时一百个单位时间都不够做它千分之一的事。与他在一起,甜蜜的时间入不敷出,怎舍得播拨一点出来悲凉。玉珏时刻对自己的心说,别作声。生怕它说出,我正等你爱我。
无为离开了。玉珏就像唐僧走后的西凉女王,心被掏空,比连轴播音还要累,因爱得全神贯注。玉珏看着烟灰缸中无为抽过的烟蒂,竟舍不得倒掉。爱屋及乌,就是看他的一切都觉得亲,自然被吸引。玉珏有气管炎,却未告诉任何人,无为抽烟,她还要呆在他身边。他嗜烟,她不想他因她改变任何喜好。她也是在逃避,逃避他并不是更在乎她这个事实,如果告诉他她有气管炎,在她的健康和他的快感中抉择,他只会兼顾,要么她离他远一点,要么在一起时他不抽烟。前者,她不舒服;后者,他不舒服。
精神一旦松弛下来,寂寞就堵塞胸口。无为有没有看到我擦了口红,有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痘痘,有没有想给我一个别来无恙的拥抱?他离开后,谁的黑发会睡在他的胸口,他的唇满足着谁要的温柔?玉珏是怎么了,他也未比别人多一只眼睛,为何他的脸不断浮现?虽不至于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但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真是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为了无为能和自己多说几句话,玉珏给无为微信,短信,微博评论,都要前思后想很久,写的都是他一定能再回复的话。无人再能让她为了在对话时多听他说几句而设计前言后语了。在他生命中见缝插针,她练就了在沉默中自圆其说的本事。如果少看他一眼,或许伤会少一点。她打开窗户,凉气冲散了屋子里的烟味,不知什么熏得她忍不住掉眼泪。没有人会一觉醒来和梦本身生气。就把无为当成一个梦吧,别和他一般见识。也做个心理准备,他就是一个梦。无为像用钝刀切玉珏心上的肉,即便不锋利,但长久地磨啊磨,迟早会割开。无为走后,这屋子的很多东西都很想他。她把它们都哄睡之后,自己也就不想他了。
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娶了她的妈妈,再次爱她的男人身旁有了姥姥,婶婶,嫂子,师母。有几个说着我爱你但是我爱不起你的男孩子。玉珏在想无为的时候,会更想父母,在想父母的时候,又会更想无为。他们若活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比比皆是,就不会留她独自承担了如此的所有,思念的所有,痛的所有。如果妈妈还在,和她说说心里话,就不用这么辛苦。玉珏突然想要个妹妹。
并不想做公众人物却想有曝光率,只为一直躲避自己的男人能见到自己的脸,见到自己穿各种衣服的样子,见到自己化各种妆的样子。再铺天盖地,命中率还是那么低,即便大街小巷全是自己,他也未必见得到。即便自己到他身前,他也可以选择闭眼。即便自己家喻户晓,他也能天地逍遥携妞把妹去孤岛。逼急了,他最后会说句祝福你成功了,自己和自己的爱一下子就恶俗了。没了这点风流,这点不恭,没了这点不在乎自己,无为所能让自己爱的,可能就没有多少了。
无为,古人今人熟人生人都不能帮我,我只想一个人驱车穿越沙漠。我因爱你而破了相,自毁近在眼前,我需要你的保护。有你在,我才知道所处的经纬度。我以你为爱情的中心,绕着等距螺旋线。我甚至把未来的自己,零零星星地透支给了你。你好远,我的心一直在走,仍旧没有到。你想没想过,我若累死在半路,会如何。
一个人久了会觉得,不该为一个男人而放弃天下男人;久了也会觉得,该为一个男人而放弃天下男人。玉珏也想过一逃了之,奈何舍不得自己已经暗恋了他十几年的成就感,可以说它是虚荣心,但不是不甘心。
回到家,无为看着玉珏的微博。玉珏的微博,都是转发,星座笑话恋爱絮语都混在一起。无为知道,她转发的每句话都指向他。他放起《诺丁山》的插曲《She》。“She may be the reason I survive,the why and wherefor I"m alive……”
玉珏,我爱你,爱到不能有你,你是虚空,不占我的任何却占了我的一切。你爱我,一定要有我,要让我占据你的一切,我不是不想做你的万物,我不想做任何人的万物。我们的爱,不一样。
若还能再有那样的一个夜晚,如果你哭了,我吻你;如果你笑了,我吻你;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我吻你;如果你问我是否喜欢你,我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