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看制作人进来了，乐呵呵地作了自我介绍，先是代表公安局向他表示感谢，然后就开始表扬他有新闻工作者的良知等等，一下就把制作人的心捧得热乎乎的。随即，钟鸣话音一转，在台长和制作人面前开始叹起派出所经费困难的气来，说自己也不忍心把所长免职，简直是叫基层民警流血、流汗又流泪啊，说着钟鸣脸上的表情就难过起来，把台长和制作人搞十分不好意思。钟鸣看效果差不多了，就站了起来说要走了，临走之前拉着制作人的手说，要是你们能给我呼吁呼吁那该有多好啊，我们欢迎你们去采访啊！
制作人给钟鸣说得心里又冷又热的，一股打抱不平的劲儿又上来了，对着钟鸣说：“钟局长，你给我个机会，我到你们那儿做个专题，好好反映你们经费困难的问题，作为这个报道的后续报道。”汪台长也想向公安局讨个台阶下，于是也立刻说：“是啊，为公安机关呼吁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嘛，并对着制作人说，你抓紧时间去做。”钟鸣笑了，连声说：“欢迎欢迎，我回去就安排人和你们联系。”
刘梦成的免职如同在清水市公安系统的池塘里扔进了一块砖头，为刘梦成惋惜的也有，骂钟鸣不近人情的也有，但更多的都私下在考虑自己，别给市局抓了像刘梦成一样的现行。于是街上的赌博游戏机立刻就少了许多，一些大游戏机室就摆点娱乐性的游戏机开着，小点的主要以赌博游戏机为主的游戏机室干脆就关门了。老百姓于是就叫好了，用最淳朴的话来评价钟鸣：这个局长厉害！
市委、市政府对北湖街派出所事件议论热烈起来是几天以后的事情，因为清水市电视台很快就播出了北湖街暗访的后续，以访谈的形式走访了一些基层派出所所长和民警，包括被免职的刘梦成，认真分析了派出所的保障体制，得出了保障经费困难是导致派出所乱收费的根源。清水市的报纸当然也没落后，也就派出所所长被免职的事件开展了一次小小的讨论，当然没那么明显，只是巧妙地刊登了一些读者来信。最大的震动是来自省报，省报在二版以“派出所所长被免职的思索……谁该给派出所经费”，矛头直指清水市市政府，指出财政应当足额保障公安机关的经费，否则派出所这样的执法机关必然会利用权力寻资。省报的文章刊登后，清水市主要领导感到了压力，本以为处理了几个人可以给公众一个交代，却没想到火烧得旺了起来。宋之杰和戴斌碰头之后，由市政府分管市长带队，带着政法委、财政局等一班人到公安局开展调研，看看公安局的经费缺口到底有多大。而这个时候，钟鸣早就安排了财务科的同志在等候调研组的光临了。
就在钟鸣接待调研组的时候，钟鸣在省报的同学打来了电话，问钟鸣报道的效果怎么样？钟鸣笑眯眯地看着调研组的人对着电话说：“不错啊。”那头的同学问：“还要再推动推动吗？”钟鸣说：“不用了吧！”那头同学问：“是不是有人在边上不方便说啊？”钟鸣说：“嗯！”那头说：“既然行了，我就不继续了，你哪天请我吃饭？”钟鸣说：“好。”合上电话，钟鸣对着调研组的人说：“不好意思，一个同学找我有事，大家继续说，继续说。”
就在钟鸣处心积虑地为清水市公安系统的经费问题操作的时候，清水市的一项商业行为正在改变着清水市政坛的力量对比，引起了市委书记宋之杰的焦虑。能改变清水市政坛力量对比的商业行为自然是大手笔，而这样的大手笔来自有成集团。
自从原来的市委书记何援朝升任省委组织部长以后，宋之杰和戴斌相继来到清水市，由于他们在政治上与刘子寒的格格不入，有成集团在市里两位主要领导的心目中并不十分重要，和李有成的关系也是礼节上的，关系一直不得深入。这种状况也间接影响着有成集团在本地的发展，虽然李有成是要把有成集团走出去做大的，但巩固在清水市的大本营还是必需的，特别是最近李平之死带来的一些压力，李有成考虑再三之后决定还是要把市里面的关系理顺，靠刘子寒自然是不行的。于是李有成想到了何援朝。
何援朝在省城一家小饭店里为李有成设了宴，饭店虽然不大，但是进去之后你能明显地感觉到里面的档次并不像小饭店，从服务人员到菜肴，估计至少是四星以上酒店才能有的感觉，李有成来过两次，都是何援朝接待的他。有一次，他到省城接待一个外宾，他想起了这家饭店，于是就叫秘书来定，可是秘书来了之后又灰溜溜地回去了，说人家只接收固定客户，多出钱也不行。李有成也没怪秘书，他知道中国有许多地方钱是不好使的，后来他把这个事当笑话说给几个下属听，有的下属很惊讶地看着李有成，很奇怪老板怎么会把丢面子的事情当笑话来说。有的还是听懂了，在中国做企业就必须把这当作经营哲学之一。
刘子寒也从清水赶来参加了这个饭局，三个人坐在一间包厢里，开了一瓶法国红酒，三个人慢条斯理地说着话。李有成是生意人，很爽快地把自己来意说了出来，想请何援朝出面给宋之杰或者戴斌打个招呼，请他们多支持支持有成集团的发展。刘子寒听了也不作声，他知道何援朝是不会找宋之杰打招呼的，也不会放下身份找戴斌说的，但是他在市里想支持一下李有成现在也不方便。一是分管的口子不对路，二是在清水市的政治气候下面，他还是坚持少和李有成接触的原则，再说，他也想借这事听听何援朝的口气，是不是把清水市这条线的人全丢了。
何援朝笑了笑对李有成说：“你打电话说来看我，我就知道你有事。”李有成也笑了说：“老书记，有成集团可是你一手扶持的啊！有了困难不找你找谁啊！”何援朝看看刘子寒又说：“有成集团当初我是出了力，但发展起来主要还是靠你们自己啊，有成在清水想继续发展，我看还是要靠清水本地的干部支持啊，子寒，你说对不对啊？”刘子寒听了一愣，这不是说我嘛，我要能支持得起来，还会陪着李有成上省城来找你？刘子寒不敢表露出来，只好说：“部长，您说得对。”何援朝突然问刘子寒：“听说戴斌给清水钢铁厂搞得很头疼？”刘子寒不清楚何援朝怎么突然提起清水钢铁厂的事情来了，于是回答道：“是有点头疼，那家企业是戴斌引进来的，但是现在那家企业只想开发房地产，不管工人，工人又要闹事，他是有点被动。”
听了刘子寒的话，何援朝点点头说：“戴斌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是想干点政绩出来，不过，这个钢铁厂的事倒是对他有点负面影响。这个外地企业就是没本地企业好，本地企业在这方面要负责多了，要是本地有个负责任的企业把钢铁厂接手了，我看，戴斌也就舒坦了。”说到这里，何援朝看看李有成。李有成也是一点就透的人，马上想到了何援朝的意思，说：“何部长，是不是要我去把钢铁厂接下来？”何援朝一笑说：“那是商业行为，你自己看着办啊！”李有成也一笑：“是，我看值得考虑！我回去后就叫他们做个计划出来。”
何援朝又对刘子寒说：“子寒啊，有段时间没和你谈心了，有成不是外人，我今天要批评你啊！”刘子寒说：“部长，您说，我听着。”何援朝说：“你现在虽然是管组织管党务，但现在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视野要放宽点，既要把组织工作做好，也要协助主要领导抓经济工作嘛，干事情不要畏首畏尾的，有成集团本来最早就是在你当区委书记的时候扶持起来的，该支持的就要支持啊，怕什么呢？回去以后，要帮助戴斌办好钢铁厂的事，你帮了人家，人家才会帮你嘛！”话说到这里就明白多了，刘子寒和李有成知道何援朝的意思了。清水钢铁厂的事对戴斌的政治前途构成了影响，如果刘子寒出面，有成集团出钱把清水钢铁厂的事情摆平了，自然戴斌和刘子寒还有有成集团的利益就绑在一起了，所有在清水市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姜还是老的辣啊！刘子寒和李有成会心一笑，一同站了起来敬了何援朝一大杯。
二十
在刘子寒的撮合之下，李有成和戴斌坐到了一张桌上。李有成递给戴市长一份计划书，戴斌仔细看过之后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成集团收购清水钢铁厂的计划简直就是帮了政府的大忙，对戴斌本人来说也是大忙。清水钢铁厂对戴斌来说是他在清水市任期中最让他不光彩的事，当初他以为能够引进外省的大集团把清水钢铁厂这个老企业搞活，成为他在清水市政治生涯中一大亮点，谁知竟成了噩梦。工人闹事的时候矛头就直指他这个市长，骂他是败家子，在这之后，当初来剪彩的副省长也心生不满，所以戴斌一直想把清水钢铁厂的事情解决好，为自己回省里任职清除这一容易让人诟病的事。
有成集团计划出资五千万收购清水钢铁厂，另外收购以后将对清水钢铁厂进行整体搬迁，搬迁后重新购置设备转产建材，市内土地开发房地产项目，以有成集团旗下的企业接收安置还没有退休的钢铁厂工人，对退休的工人由政府出资一半，有成出资一半进入社保，大约一共一千万。这个计划对解决清水钢铁厂的问题来说简直是太好了，但有成集团为什么会出这笔钱来收购呢？戴斌不是傻瓜，李有成此举必定有原因。戴斌克制住心里的高兴，把计划书放在桌上问李有成：“李总，计划很不错，不过有一点我不清楚，我记得当初好像市经贸委去你们集团谈过，你们答复没这个意向，现在又是出于什么考虑，我想了解一下。”李有成笑笑没说话，手一指刘子寒。刘子寒接过话来：“戴市长，前段时间我去省里向何部长汇报工作的时候，何部长和我谈起清水钢铁厂的事情时提到了您，他说戴市长迟早要回省里工作的，说我在清水市时间长点儿，要我为你多参谋参谋，我一想也是，回来之后，我考虑了许久，想到了李总，李总毕竟和我多年的关系，就和他谈了这件事，李总也没话说，就叫人作了这份计划书，行不行，您看！”
戴斌一听刘子寒提起了何援朝说到自己迟早要回省里的事，心里一阵喜悦，何援朝是省委常委，又是管干部的，他既然说自己迟早要回去，而且还吩咐刘子寒帮帮自己，看来何援朝对自己还有点提携的意思，如果能够和何援朝把关系拉近，常委里多一个人说话，回去干厅长就更稳了。于是他对着刘子寒说：“哦，何部长提到我了！真没想到领导这么关心我，下次去省里我一定去看他，子寒啊，你是老兄了，对兄弟的事情这么关心，我心里真的很感动啊。关于钢铁厂的计划书，我原则上没意见，我回去就和宋书记通个气。”戴斌转过身来对李有成说：“李总，谢谢啊，你是为政府解决困难来的啊！”李有成赔着笑说：“哪里，刘书记说了，要我帮这个忙，我考虑这件事既算是回报社会，也算帮政府解决困难，再说能交上戴市长这样年轻有为的领导做朋友，我何乐而不为呢？我可是听说你迟早要回省里高升的，以后还靠您多帮忙了。”“哈哈，哪里什么高升啊，先在清水把工作干好再说。”戴斌听着李有成的奉承话很是受用，笑了起来，气氛一轻松，三人的关系就拉近了许多，于是就开始喝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