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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童话少年

对于每个人来说,童年的时光总是生命里最美好的回忆。那时候的我们,多么容易满足,一颗糖,一个玩具,一本图画书,就可以开心好久。

你可以责怪一个孩子的无知,但请不要责怪一个孩子的想象力。

韩生是镇上让人琢磨不透的孩子,他总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不喜欢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对他来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是在他六岁时爸爸买给他的《格林童话》,爸爸只给他讲过里面的一个故事——《青蛙王子》,从此他开始迷上了那些奇妙梦幻的世界。但是他不敢总是缠着爸爸给他讲故事,他觉得爸爸是个非常可怕的人,曾因为一次吵着要吃糖而被爸爸打过,印象中爸爸一身酒气,被妈妈拦着,但一巴掌还是打在小韩生的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之后便是爸爸妈妈的争吵,记忆里那样的争吵数不胜数,他害怕地在一旁大哭,后来慢慢地司空见惯,他不再哭了,事实上八岁之后,他就很少哭过了。他喜欢听故事,可是奶奶和妈妈都不识字,没上过一天学。他又不敢去找爸爸,他非常羡慕与自己同龄的那些孩子,他们总是骑在自己爸爸的脖子上,可以大吵大闹,买许多零食。还时不时地从爸爸那里讨来几角钱,去买许多很好看的贴画。那时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几角钱真的算是不小的数目了。但是自从有了《格林童话》,他不再羡慕任何小伙伴,里面的故事让他如痴如醉,只有六岁的他并不认识里面的汉字。可是只要看那些美丽的图画和奇妙的世界,他就已经很开心了。他的愿望就是快快去上学,认得好多字然后看懂书里的那些故事,或者能有个人来给他讲。当时在他身边的都是一群每天只知道疯跑和玩耍的伙伴,当然他也喜欢和他们一起玩,但他更喜欢听故事,沉浸在那些梦幻的世界里。

韩生也喜欢和奶奶在一起,奶奶是个慈祥的老人,她会经常偷偷给韩生一些零钱让他去买东西吃,但这并不是韩生喜欢和奶奶在一起的原因。奶奶喜欢给韩生讲以前的一些有趣的事,每当这时候韩生总会听的入神。

“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和你爷爷坐着驴车去地里除草,那时候正是夏天,地里的草长的正旺,遇到一个蛇穴,草丛里面爬着好多蛇,各种各样的,当时拉车的驴子吓得一个劲叫,我也吓得了不得,坐在驴车上不敢下来。我是见到那些蛇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可你爷爷一点也不害怕,他拿出麻袋用手捉了四五条装了进去,每条都有近两米长,还说那些蛇都是没有毒性的,那时候正赶上饥荒,你爷爷杀了蛇,让家里人美餐几顿。之后还把蛇皮好生埋了,嘴里说了些什么,好像是在忏悔,说杀它们也是迫不得已的。”奶奶回忆起往事来眼里总是闪着光,好像那些故事就发生在昨日一样。韩生听的津津有味,他的脑袋中闪现出那些神秘的蛇的样子,长到六岁多,他只见过一次蛇。听奶奶说蛇有好多种,有的蛇有毒,可不能被咬到,不然就没得救了。还有大蟒蛇,可以吞下一整只羊。韩生不禁心生畏惧,但也充满了好奇。

奶奶见韩生经常抱着那本童话书爱不释手,读的津津有味,便好奇的问:“阿生,你可识得这些字?”韩生回答说:“不识得,我在看里面的图画,奶奶,等我以后识了字讲给你听好吗?”“行,我可等着你,”奶奶笑着说,“看你这么想看懂里面的故事,知道你爸妈忙,我给你介绍个人让他给你讲故事好吗?”韩生眼睛瞪得大大地,说:“好啊,那人是谁?”奶奶说:“是镇上教堂里你见了面经常叫他爷爷的那个。”韩生眼睛一亮,说:“对对,我去找吴爷爷给我讲。”

吴老是镇上教堂的神父,教堂也是他创建的,他在城里住了大半辈子,老伴去世后,就回老家来建了这个教堂。虽然没有西方的教堂那么正式,也没有那么多礼仪,信耶稣的都是镇上普通的农民,但在教堂里,乡亲们似乎找到了心灵的归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去教堂做祷告了。平时吴老还是比较闲的,在教堂外面有一棵大榕树,老人们喜欢坐在树下喝茶聊天。

韩生拿着童话书去找吴爷爷,没想到吴爷爷很愉快地答应了。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六七岁却酷爱听故事的娃子吴老很是感兴趣,所以很喜欢给他讲。每天下午,只要吴老一有空,韩生便抱着童话书去听吴老讲故事,很快一整本《格林童话》就讲完了。吴老还经常讲一些圣经里耶稣和上帝的故事,韩生惊讶的问道:“爷爷,真的有上帝吗?”吴老说:“当然有,上帝就住在你的心里,你若相信他的存在,他便能宽恕你所犯的罪恶,指引着你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那上帝长的什么样?”韩生又问。“上帝像太阳,像空气,是世间所有美好东西的化身。”吴老笑着说。韩生眨着眼睛,小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翻着那本《格林童话》,看着那些图画,回味着那一个个动人的故事。韩生的脑袋很好使,听了一遍就记住了所有故事,他还经常讲给奶奶听。奶奶总说她的孙子这么聪明,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韩生常常会在院子里和些泥巴,捏成一个个小人、房子和各种动物,然后把它们想象成童话故事里的人物和城堡。有时候也把自己想成童话里王子,骑着骏马,进入阴森的古堡中,与邪恶的巫婆作战……比起和小伙伴们去打陀螺、捉蛐蛐,他更喜欢自己呆着摆弄那些泥巴小人,想一些在别人看来不着边际的东西。

有一次韩生和一群孩子正在玩耍,忽然有人看到草丛中有东西在蠕动,孩子们都围了过去,都不禁被眼前的东西吓了一惊。草丛里伏着一条青黄色小蛇,几个胆小的大叫一声退了回去。韩生第二次见到蛇,虽然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凑上前好奇的盯着小蛇。这时候有几个胆大的孩子用树枝捉住小蛇,小蛇无法逃开,只能在原地挣扎,翻着白白的肚皮。其中一个孩子说:“我爸告诉我蛇是有毒的,我们快快杀了它,不要让它咬到。”韩生说:“有的蛇是没有毒的,就算是有毒也不能杀蛇,这也是生命。”孩子们见小蛇没多少能耐,都纷纷拾起石子掷向小蛇,不知谁捡起一块大的石子正扔在小蛇的头上,小蛇身子软了下来,似乎是被打昏了。韩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说道:“你们不能杀了它。”其他人并没有理会韩生的话,都幸灾乐祸地说:“它快是要死了,我们把它丢到河里去吧。”韩生灵机一动,说道:“你们不知道吗,杀蛇是会有报应的。”孩子们面面相觑,问道:“什么报应?”韩生想了想,说:“蛇是恶魔的孩子,你们要是杀了它,恶魔会在晚上去找你们。恶魔是非常可怕的,他会把你们掳走。”听了韩生的话,几个孩子赶忙放开小蛇,其中一个孩子半信半疑地打探道:“你听谁说的,一定是骗我们的。”韩生说:“才没有骗人,我是听我奶奶说的。”孩子们纷纷散去,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韩生看着奄奄一息的小蛇,用树枝轻轻捉起它,然后把它放进草丛深处。

第二天的时候,几个大人找到韩生,纷纷责备他:“你听谁说的那些话,小小年纪可不能撒谎,把我们家孩子都吓到了,晚上不吃也不喝,以后谁还敢和你一块玩。”韩生低着头不说话,他并没有后悔,如果不撒谎那条小蛇就没命了。

之后那几个孩子确实不再来找韩生玩了,韩生还是经常一个人摆弄些小东西,看书或者发呆。

韩生住的小镇距离城市很远,被几座大山包围着。韩生听奶奶说从镇上到城里要走一天一夜的路,骑自行车也要整整一天。去城里最快的方式就是坐拖拉机去,那个年代里能拥有一辆拖拉机,也算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奶奶,城里大吗?都有什么东西啊?”小韩生仰着头满脸稚气的问道。“城里当然大了,整个中国更大,外面什么东西都有,你要好好读书,长大了要走出去,不要在呆在山里了。”奶奶充满笑意,抚着小韩生的头说。

韩生好想去山的外面看看,他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情。奶奶沏了壶茶水,又回忆起以前的事,缓缓地说道:“我已经几十年没有去过城里了。年轻的时候,一个月内要进好几次城。有一次我一个人骑车带着一箩筐菜去城里卖,第二天一早的时候已经卖光,我算着时间刚好,就紧忙往回赶,没想到半路上车子出了故障,那时候已经进了山,方圆几十里没了村落。我不想原路返回,便推着车子往前走,眼看着太阳渐渐沉下去,我加快速度赶路,等到离家还有十多里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那时候正是夏天,路两旁一侧是成片的高粱地,一侧是陡峭的山和山上的各种树木。四周安静极了,只听见各种虫子的鸣叫,那晚的月亮特别圆,挂在天上。我的背后一直在发毛,只想赶紧回去。走了没出一里地,就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我扭头看了一眼,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两腿瞬间好像失去了知觉。黑暗中两只闪着冷光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借着月光,我看到那是一只狼,身上一阵寒意袭来,心脏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上。那算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可怕的事了,当时我就想可能真的要被狼吃掉。那只狼前爪微微伏下,身体一动不动,面带凶光,像一支拉满弓的利箭,随时就要发射,将我扑倒在地。我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老人们说过的一句话‘狗怕弯腰,狼怕拿刀’,想起菜筐里还有一把刀,我故作镇定,不再去看那只狼,从筐中取出一把刀,紧握在手里。在月光映照下,刀片反射着道道微光。狼明显退了几步,不敢再逼近。就这样,我一只手推着车子缓缓前进,一只手置于身后紧紧握着那把刀。狼没有贸然冲上来,也没离开的意思,一直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尾随着我。我的心一直是砰砰乱跳的,真怕它看穿我之后随时会扑上来。直到我终于到了镇上,闻到狗吠声狼才不甘心的离去。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在黑夜中独自赶路了,我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韩生托着腮,被奶奶的故事讲得惊心动魄,他还没见过狼,但已经心生畏惧。奶奶沉思了一会,神情忽然暗淡了些,继续说道:“想想年轻那会儿和你爷爷真的是拼了命想要多挣些钱,为了你爹和你几个姑姑。你爷爷是个手艺很好的木匠,每天都起早贪黑打造家具然后我俩一块拉到城里去卖,也是因此让你爹他们几个过上了好日子。那条从镇上到城里的路我们走了二十多年,我记得沿途的每一个风景,每一个村落,这辈子是忘不掉了。我和你爷爷就只有你爹这么一个儿子,一直是娇惯地很,没想到反而是误了他,他心地不坏,就是贪玩,后来染上了喝酒和赌博,脾气也越来越差。直到你爷爷死都没有瞑目……”奶奶说着红了眼眶,继续说:“阿生,你可不能跟你爸学,一定要做一个正直的人。”

韩生听完奶奶的话,点了点头,对于这些事他还不是很明白,但是从奶奶的神情中他看出爸爸做了让奶奶伤心的事,反正他不喜欢和爸爸在一起,也不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他的脑袋里还想着那只大狼的样子,不由得入了神,又开始天马行空地想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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