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手中的烟已经快要燃烧到了尽头,红色的烟蒂在杜林的吸吐之间不停的发光变暗,映照着他的脸也是忽明忽暗。
奥雷的烟因为卷满了昂贵的烟草,显得鼓鼓涨涨的,他轻轻吸了一口,就被这浓浓的烟给呛了一口,捂着喉咙不停咳嗽着。
“嘿嘿,奥雷,让你贪心吧,烟草卷多了烟的味道反而不美了。”
咳嗽了一阵,略微舒服了一点的奥雷沙哑着声音,嘿嘿笑道:“大人,您也说了,这次十个惩戒骑士的死亡,我回去如果不被教会绑在火刑架上烤上三天三夜,我就谢天谢地了。既然这样,烟这个好东西最后享受如果不好好把握,我可是没机会了。”
“虽然有些呛,但是至少会让我记住这种感觉……”
奥雷的脸都快被烟雾给遮挡住了,杜林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奥雷,然后又看了会天空,太阳被一层层堆叠的乌云掩盖,阳光已经许久不曾普照大地。
杜林有些出神的看着天空,喃喃道:“我记得,那一天也是这种天气……乌云密布,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当时的我来到圣山,几乎认为自己伸手就可以抓到那云彩,那个时候,整个营地只剩下了我。”
“伙伴们一天天消失,原本热闹的收容所也渐渐冷清下来,我拼命的学习,每天都不要命的学,不管是任何我觉得有用的还是没用的,我都努力的不放过机会去吸收它,使用它。”
“很多人不解我为什么这么努力,这么拼,奥雷你知道为什么吗?”
奥雷吸了口烟,沉思了一会,吐出烟圈说:“我也不懂,难道您以为自己变得优秀了就可以逃出去吗?”
“我不傻,你在收容所呆过你才知道教会的实力多么可怕,我从来没有想过在当时要脱离教会的掌控。”杜林眯着眼睛,双手撑在窗沿上,身上的袍子轻轻拂动,“我观察过,先消失的都是成绩比较差的人,所以我这么拼不是为了逃离……只是为了赢过我身边的伙伴罢了。”
“很简单的道理,超过他们,我就可以活的久一点……”
奥雷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发冷,十年前,这位神官大人才七八岁吧,那时候的心机就这么重了,他狠狠吸了口气,只有这样身体才能感觉到一丝暖和。
“然后我是跟另外一个人被带离收容所的,我们来到了圣山的山顶,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圣山山顶,以前只有远远看到过。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大,第二眼的感觉——还是大。”
“然后……”杜林转过身,走近了奥雷,蹲下身,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我看着我的那个伙伴,就这样……砰的一声炸成了碎片……”
杜林边说还边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知道吗?我就在不远处,她的全身血液就像那个烟花,啧啧,宫殿里都是血,可是主教们一个洁净术就把宫殿清理干净了……就像她根本没爆炸过一样……”
奥雷手中的烟狠狠的抖了一下,长长的烟灰啪的摔在了他的盔甲上,被风吹散。
“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很奇怪,竟然不是恐惧,我有的只有悲哀,对我们这所有人的悲哀,最后竟然换来的只有这一个爆体而亡。我知道我躲不过去,所以按那些主教们的话说,我是所有人里最配合的一个,好讽刺啊。”
“然后……”
奥雷紧张的盯着杜林,眼睛一眨不眨的,最重要的部分来了,女神降临了吗?!!
“哦,我见了女神,然后我活下来了。”
杜林的话无比简洁明了,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的模样。可是他的脸色又很平静,就好像这件事的确只是这么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完的。
见杜林迟迟不说话,奥雷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您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嗯?我说完了啊。”
奥雷一脸迷茫:“大人,最重要的地方您没说啊!就是女神降临……”
“我不是说了,女神降临了,然后我活了下来。”杜林很奇怪的看着奥雷,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的灰,“女神降临有什么好说的,就这么简单,我想告诉你的是……”
“神,没你想象中的那么伟大。”
奥雷低着头沉默不语,杜林拍拍他的肩膀:“奥雷,承认吧,女神已经十年没有降下过任何的旨意或者展现任何的神迹了,你的信仰也已经动摇了。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因为女神……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是绝对不会管我们人间的。”
“所以,你是愿意继续坚持你的信仰,还是跟我一起走上一条,操翻光明女神那个婊子的路呢?”
杜林朝奥雷伸出了手,笑的很灿烂,奥雷仿佛又看到在神殿门口时候的杜林,一样的人,却可以有截然不同的两面。
如果有神,我宁愿相信人类。
奥雷握住了杜林的手,轻轻的站了起来,他的脸上不再有迷茫与泪水,有的只有昂然的气质和如刀一般的凌厉杀气,他大声说道:“我愿意助您站在世界之巅,成为世间的唯一君王!”
杜林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奥雷,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
圣山。
这块拜占庭帝国所有宗教子民的神圣之地,一如往常一般祥和而安静,神官们都各自修炼着神术或者听着某位资历深的老一辈神官,传授他们多年修炼神术的经验。这些老一神官似乎都不懂得藏私,竭尽全力的把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或者走过的弯路还有修炼上一些地方,仔细的讲解给这些新人。
不得不说,神殿这种无私的精神还是很值得赞赏的,要是帝国外面,这种珍贵的经验不是那种亲授弟子,怎么可能告诉你?
不过这也只是对于内部罢了,神殿内部的无私罢了。
昏暗的大殿之上,两侧的火盆虽然有火苗摇曳,但是这微弱的火光并不能将整个大殿照亮。
正前方那座神像是女神化身,神像雕刻成一个女子形容,身穿长衣,秀发化作卷云,女神双手张开,似乎要拥抱大地,她的姿态宛若圣母一般。然而,偏偏女神的脸庞上,五官相貌却是模糊的。
事实上,帝国所有的教会之中,所有的女神像,无论是画像还是雕塑,从来都对女神的容貌进行了虚无模糊的处理。甚至在教会之中有一条教规,任何画像和雕塑都不允许对女神的容貌具体化,而凡是胆敢将女神的容貌具体画出来的,都会被视为是对神灵的亵渎。
按照教会的教义解释,女神是创世神灵,万物一切的本源所在,世界一切就是女神的化身,女神可以千变万化,所以用单纯的一副相貌,哪怕是画得再美,也根本不能体现出女神伟大之万一。
此刻在大殿的神像前,一个身影孤独的长立许久,面前一排烛台,蜡烛已经渐渐燃烧殆尽,烛泪片片凝固,有好几根都已经熄灭,摇曳的烛火之下,这人的身影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殿的大门被推开。沉重的木质大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门外走进一人,一身金色的甲胄,裹着一件鲜红的披风,走进来的时候,身上甲叶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这个身穿铠甲之人大步走进来,走了几步,皮靴踩在地板上,袅袅作响,他的脚步声带动着两侧的火盆里的火苗剧烈摇曳,似乎他的脚步声都带着风声一般。
忽然的,他把脚步放缓,侧身绕开了中间的过道——只因为,他若是再往前,就要踩到神像下那人的影子了。
仿佛进来的这个甲士对神像下的人极为尊重,连走路都不敢踩到对方的影子。
脚步声在神像下的人身后停止,神像下的这人依然没有回头。而是低着头,嘴巴一张一合的,却是在低声念叨着什么。
甲士也很有耐心,他就站在神像下人的身后,一动不动,身子也特意的扭了一个方向,让他的影子不会与神像下人的影子重叠。
殿堂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神像下之人嘴里发出的念叨声,还是两侧火盆柴火燃烧时候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甲士垂首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机会就让人以为他是个死人。
足足过了一刻钟,神像下之人嘴里的念叨声才停住,他安静抬起头,静静的凝视着女神神像,似乎还在沉思着什么。
过了一会,他嘴角微微拉扯,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依然保持着跪下的姿势,轻声道:“贝里塔,我在祷告的时候,绝对不能被打扰这件事你不懂么?”
这个男人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做出威严或者冰冷的感觉,只是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把甲士贝里塔吓得不轻。
贝里塔连忙单膝下跪,低下头,把雄壮的身子埋得低低的,比起瘦弱的面前之人,贝里塔的身躯实在是太庞大了,他不得不尽力的压低自己的身子,这样才不会超过同时跪着的面前之人。
“陛下……您说过这件事优先跟您禀告,不管您是在做什么,所以我一得到消息就立马匆匆赶来了。”
能被教会的人称为陛下的自然只有教会那至高无上的教皇——声·彼得三世!
“哦?看来是那件事有消息了是吗?”圣·彼得三世缓缓转过身,他的嗓音出乎意外的柔和,而他的脸庞在烛光下,也是闲的那么的恬静。花白的头发在火光的映照下,像是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颜料,高贵无比。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甲士,低声道:“你知道吗,贝里塔。站在女神的面前,时间越长久,我就越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贝里塔不敢抬头,还是低着头,缓缓道:“在女神的面前,世人皆渺小陛下!”
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圣·彼得三世点了点头,然后却又扭头看着女神的雕像,目不转睛的盯着女神那没有脸庞的脸:“我信仰女神已经很多年很多年啦,久的我几乎记不得时间了,我现在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可是女神她……她还是一点都没变。”
贝里塔脸色突然煞白,他压低的身子不自禁的更加弯了些。这种几乎有点大逆不道的话从教皇嘴里说出来可以,但是自己却只能当做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