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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林子

大林子小的时候,中国正处于一个动荡的年代,各种政治运动在中国大地上一个接着一个地进行,连这神农架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古镇也是一样。因为在很久以前,大林子的爷爷有很多山林和土地,据说还有很多枪枝,有一支对付土匪的队伍。所以在大林子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被一群人拉出去斗争,回来后吓得自杀了。留下幼年的大林子与体弱的母亲相依为命。

自从父亲去世后,大林子再也不愿意去学校了,也不喜欢与人交往。可是他很聪明,家里有些藏匿的旧书,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其他的时间他就一个人跑到神农架的深山里去闲逛,有时候他望着流云发呆,有时候他与小鹿一起奔跑,为的是消耗他那过盛的体力。

大林子从来不帮助妈妈做事情,家里那些苦重的农活全留给了母亲,妈妈苦苦地支撑着这个家,抚养着这个越来越野性的男孩。终于有一天,母亲倒下了。这时候男孩已长到17岁。

这时候大林子才明白,母亲永远离去了,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关心他的冷暖饥饱了。他开始恨自己,觉得对不起母亲,他后悔当初没有帮助母亲做一些重活,没有给母亲那怕是一点点的关心和体贴。如果自己那怕尽了一点点做儿子的孝心,也许母亲就不会那么劳累,不会这么早地抛下他一个人,去找寻她那7年前早走的丈夫了。敏感的大林子,在悔恨与自责中苦苦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时候大林子意识到必须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可是他不喜欢小镇里的人,长期以来的孤独生活,使他从生理和心理上都产生了一种对他人的回避行为。在潜意识里,他憎恨周围所有的人,认为是他们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他还清楚地记得父亲吊死在后山上那棵老梨树下,人们把父亲解下来对着尸体还进行了批判,然后就地埋了一个土堆。父亲的死对大林子的打击很大,当时他那颗痛苦和自卑的心就对所有的人都封闭起来了。今天大林子成了孤儿,周围的人们对他表示出了关心和爱护,一门亲戚还提出让大林子到他们家去居住,可是大林子固执地认为人们的关心全是虚情假意,他讨厌看到那些人可怜和同情他。所以,大林子一个人搬进深山老林,过着与大山相亲相爱,与野生动物嬉戏奔跑的日子。

年轻时的大林子,高大健壮,一脸络腮胡子。他成了神农架里最勇猛的猎手,那山中的老虎豹子黑熊,常是他猎取的对像。后来,这儿建立了保护区,许多动物不许打了,他就猎取一些小动物,采草药和山珍到市场上去卖,换回一点钱,过着最简朴的山野生活。

直到大林子遇到了阿努,他觉得自己和阿努是同族,他们同样地奔放,同样地真诚,有同样地渴望……他感到自己有了朋友,有了亲人。与阿努在一起,正是大林子需要和渴望的生活,也是他能够接受的生活方式。阿努使大林子成为了一位真正的男人,在生理上和心理上都走向了成熟,使他懂得了深一层次思考,知道了做人应该有责任,他真挚的情感有了依托,敏感的神经得到了安慰,他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浓浓的爱可以全部献给多情的阿努,更使他高兴的是他们共同热爱着这片森林。

阿努不喜欢大林子打猎,她认为所有的哺乳动物都是兄弟,是朋友,应该互相帮助。于是大林子就放弃打猎,他学着阿努的生活方式,采集野果,种植庄稼,不过他没有饲养肥肥虫,而是捕鱼捉蛙解馋。

在阿努眼里,长毛的动物都是朋友,是兄弟,没长毛的动物是可以拿来吃的。大林子指着自己的头发和胡子说,自己也是长毛的动物。阿努当然认可。大林子接受了阿努的观点,长毛的动物都是兄弟,人是他们之中的大哥,要多给予他们帮助。

后来村子里的镇子里的一位长者陪着几位干部找到了大林子,要他做神农架自然保护区的护林员,他同意了。他们发给大林子一张证书和一支猎枪,大林子就成了这神农架自然保护区的守林人。从此,在这片森林里,哪里发生火灾,他及时报告,同时第一个冲上去扑灭它;有人来偷猎和盗伐树木,大林子会将他赶走。

大林子成了这片原始森林名副其实的守护者。在这里有他需要的一切,仙女和野兽,阿努是他的仙女,给了他无尽的温存。而更多的时候他却要面对各种野兽,还有比野兽更凶残的偷猎者,这使得他有地方使用他聪明的大脑和健壮的体力。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是一头野兽,可以在森林中随意嚎叫,疯狂地奔跑对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快乐。

这个粗犷的大汉,令凶残的偷猎和盗伐者害怕,令凶猛的野兽屈服。可是当他与阿努在一起时,当他见到受伤的小鹿和其它弱小动物时,却变得柔情似水,总要给予最大可能的帮助。他从偷猎者的猎套下解救过无数的獐子、小鹿、小狼、红狐……经他救治过的白熊宝贝、金丝猴淘气、豺小壮、豹黄斑,后来都成了他终生的朋友。大林子给它们一一取了好听的名字,每当大林子呼唤他们时,就像是在呼喊自己的孩子。他们总会在不远的地方遥相回应。大林子对森林中的动物有一种心灵感应式的理解,他知道哪里有小动物需要他的帮助,常常会跟随着感觉奔到一处,救下落入陷阱或受难的动物。

阿努怀孕后,他们还是照样经常聚会,后来阿努来得少了,终于他们的女儿阿美诞生了。

与阿努相聚的时刻是大林子最幸福的日子,他与阿努一起种下的紫色小花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在阿努不来的日子里,大林子就一个人照料着紫色小花,就像阿努在山崖的另一端关照着他们的孩子阿美一样。

大林子也想过,只要阿努的社会接收他,干脆加入野人的家庭,永远脱离现在的生活,其实他也没有过什么现代人的生活,他的爱情在野人社会里,他熟悉的是这神农架的大山。只是对亚班社会,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给阿努他们弄食盐,因为这永远是亚班的需要,如果再让阿努到外面去偷食盐,太危险了,这是大林子万万不会答应的。正是这个原因,大林子一直没有提出到阿努家里去生活。

后来是阿美替换了母亲来拿食盐,大林子知道这个漂亮健壮全身焕发着青春气息的姑娘就是他们的女儿。女儿却不知道父亲是谁,更没想过父亲会是一个无毛人,因为在亚班社会里,父亲是谁并不重要。不知道为什么,在阿美面前大林子有些慌乱,他不敢想像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因此,大林子没有勇气接近阿美,只是按时把精选的食盐准备好放到神农祠的神坛上,然后躲藏起来,悄悄地看一眼亲爱的女儿,剩下的柔情全部释放到紫色小花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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