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念魂玉箫轻轻扬起,所有的往事都在他的脑海中,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眸深处,没有丝毫波澜起伏,一如樊若水的无欲无求。
“流年神尊归位,必定造福苍生!”樊若水对着流年行了个礼,樊若水犯了天条,乃是下凡相助赵氏,更是来帮助流年重归仙位的,只是他隐隐觉的阿九是一个拔不掉的暗桩,终究是会有危险的。
流年瞧了樊若水一眼,转而问道:“她呢?”这“她”字除了阿九又是谁呢,樊若水的眼光放在那懿陵的后山之上。
后山上显然已经是剑拔弩张,阿九的本意只是希望赵匡胤和李煜能够停下争端,却没有想到连她这么一个所谓的“替代品”都这么的炙手可热,周娥皇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会儿倒真是陷入两难。
“小女子阿九,已有夫婿。”阿九忽然喊出声来,步子退后了几步,看着赵匡胤和李煜的相对而立,终究还是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阿九看着赵匡胤离去,眼见着李煜对她的眼神越发迷惘,见势不好便拐入那丛林之后,李煜再派人来追的时候,阿九早就已经不见踪迹了。
阿九和流年早有约定,午时在金陵城城门口等着,流年将会舍弃一切和她过那世外桃源的日子,阿九期盼那样风平浪静的日子,就算是天界总有一天会知道他们的事情,但至少有那么片刻的光阴在一起。
可流年却迟迟没有来,阿九在那正午艳阳高照的时日等到那黄昏日下,不再得见一丝光芒,那个最熟悉的身影始终都没有出现,阿九从最开始的期望,到后来的失望,到如今的绝望,阿九想着,流年大概是后悔了吧。
在那月色如水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转过身往客栈而去,仿若自己就是一个人心血来潮的在城门口站了一整天,然后天黑了就要回去了,就像是本不期盼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忽然在那灯火阑珊的地方,那颀长的影子将月色都给遮挡,阿九看着他,缓缓的走过去,只能在那寂静的夜中终于得见那一副棱角分明的脸庞,剑眉星目的,阿九正想问他为何这么晚才来。
他却忽然开口了,“阿九,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他穿着玄色的衣衫,那样淡然自容的样子像极了当初的流年神尊,阿九的步子一顿,停下来的时候正好和流年一步之遥,不远不近的,如同她与流年的距离,若即若离一般。
阿九扬起头来,看着流年眼眸之中毫无杂质,手上紧握着的念魂玉箫在月色下越发的凄寒,阿九忽然笑了,那笑容之下全然是苦涩,“是错吗?”她原先以为是错,可后来她觉的相爱是没有错的,但此刻,面前的人就这样的告诉她,他们的爱是错。
相见是错,相识是错,相爱是错,若是奢望着相守就更是错,这样的认知赤裸裸的在吞噬着阿九的思想,流年脸色如常,没有半分的改变,“当年我救你违反天规是错,而后我放弃那成仙之路是错,现如今,我舍弃一切想和你在一起更是大错特错,现在,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其实范蠡想的也很清楚,却在最后的时候失了理智,现在的赵光义决心难以动摇,阿九瞧着他,忽然想起了是什么能让流年发生这么大的改变,阿九再仔细看着流年,终于是明白了,“大人,你可是回来了?”
得到仙魄的流年便不是那个敢爱敢恨的赵光义,这也是阿九所爱的流年,爱一个人就是要爱他的全部,这样的流年,冷酷而无情,心心念念的只有那成仙,那才是真正的流年。
“情劫难过,可我已经超脱出来了,阿九,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呢?”流年恍然开口,阿九看着,不知道流年是否真的已经逃脱出了****之事,但他想要成仙这便是好事,这也是阿九存在的目的。
可阿九却觉得,在得到之后失去是那样的悲凉,阿九与流年擦身而过,只是最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保重。”她的离开或许对流年是个好的开始吧。
流年就站在那儿,感受着阿九的气息渐渐的离开他,那种冰冷而又孤寂的感觉有驱除了那久违的温暖笼罩在他的心头,他却不曾回头看阿九的背影一眼。
忽然叹了口气,看着那璀璨的星空,闭上眼的时候,想到全都是那些过往,惨痛而又真实。
阿九一个人走在那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泪不住的流着,她却还是笑着,有些事情,总是要了断的,这样的结局对她和流年来说已经是足够了的,忽然那前头青石板的小道上站着一个人,似乎就是在那儿等着阿九一般。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阿九缓缓的出声,那声音之中却是那般的沙哑,没有了她平日里的灵动,全然是凄凉。
樊若水或许是早早的就在这里等着的吧,看着这样的阿九,走上前来,阿九却退后几步,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小狐狸,人世中事,冥冥之间自有定数,流年神尊不管经历多少世吗那颗修道成仙的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你和他,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他话语之中还有些许叹息,却不知在叹息哪一个。
“樊若水,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管我的事情,若不是你将仙魄从火焰地狱取出,流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阿九这话语中居然有些埋怨起了樊若水,阿九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崩溃,樊若水对她的劝在她听来全都是嘲讽。
阿九看着樊若水的眼神之中,还有些许不耐烦,樊若水却一点都不在意,知道阿九的脾气,也明白此刻阿九的难受,“这是天意,非我人为,你以为,你能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流年和你,终究不能在一起的!”
阿九却不语,转过头来,看着来时的路,想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听不到樊若水的劝告,“回山修炼去吧,你终究不能做永远的妖。”
阿九知道樊若水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她此刻已经没有了遮拦,“樊若水,你不也就是为了辅佐流年重回天界吗,你以为你有多高尚!”平日里的阿九是不可能这样和樊若水的说话,但樊若水听着没有一点生气。
看了阿九许久,樊若水知道自己怎么劝都没有了用,转身离去,在那昏暗的街市瞬时没有了踪迹,“你好自为之吧。”
阿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着那些话来,冷静下来才明白樊若水是为她好的,一切的事情都是他听从天界法旨,与他没有干系的。她却这样的不讲理,好在樊若水向来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也没有生她的气。
“姐姐,你怎么样了!”夕颜早早的就来了,只是看着樊若水在那里,所以根本就不敢出来,此刻看着阿九的泪流满面,身子都有些摇晃,连忙跑了上去,稳稳的扶住了阿九,阿九顿时没了知觉。
那日晚上的雨下的很大,淅淅沥沥的,似乎要将这个本是充满污垢的世间都清洗干净,春雷过后,万物复苏,天上人间都是一副清明之象,阿九带着夕颜走出金陵城的那一刻,却没有回头。
城墙之上,赫然有着一个身影,瞧着下头那个女子缓缓的离开,他忽然叹了口气,身后的男子忽然道:“怎么,后悔了?”那是樊若水的声音。
男子眼光却放在很遥远的地方,“或许,远离我,会是一件好事,她重回山林,必定能有一番境界。”
“你难道以为,她真的会修仙吗?”樊若水笑出声来,对着个“修仙”的字眼笑出声来,他绝不相信那样桀骜不驯,宁愿永世为妖的阿九会乖乖的修仙。
流年却不语,似乎过了良久,他才回头道:“就算是不修仙,不在我身边,她至少不会有性命之虞……”
流年转身离去,樊若水看着流年离去的背影,忽然发现,原来这个男子考虑的这样的全面,放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彼此,可能不会有人明白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但流年懂,他的心里有多苦,樊若水在看着他那样落寞的背影之后,忽然也明白了。
整整十年,人世间也是斗转星移,江南岌岌可危,天下一统只在赵匡胤的执手之间,只是物是人非,金陵城还是莺歌燕舞,似乎是整个王国最后的狂欢,宋国开封却还是一如往昔。
在那无人的山野之间,一道灵光闪现,自琉璃珠而起,却顿时没了踪迹,随之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小小,小小你在哪儿?”竹林之后,缓缓的醒来一个女子,脸上全然是焦急,处处张望着却还是找不到那个只知道调皮捣蛋添乱的小祖宗。
“姐姐!”虚无之处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夕颜,快步的往竹林奔去,“小小恐怕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