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己透过那屋顶,能够看到坐在那榻间抚琴的伯邑考,指尖流转着这世间最朴素的情感。
那是,爱情?
苏妲己没有下去和伯邑考相见,她只怕相见便会不再想放手,那是一种莫名的感觉,相见却不能见,她要做的,是让初佑大人重回天界。
她却坐在那屋顶之上,一夜未眠,就感觉是在守护伯邑考一样,直到天亮,她才脚步阑珊的往寿仙宫而去,她想要伯邑考好,却是希望他要赶快回西岐去,起兵伐商。
帝辛召见伯邑考的时候正好是早朝过后,他在那偏殿的王位之上,想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美男子是个什么样子,朝阳映射在这金殿之上,他透过那耀目的朝阳,看到那随着比干走来的身影。
颀长的影子正好能将那阳光掩映,眉宇间都是温文尔雅的气质,俊秀的脸庞有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感觉,他恭恭敬敬的跪在下头,“罪臣之子伯邑考参见大王。”
那声音也好听的很,帝辛曾经听说这伯邑考精通音律,那琴艺更是世间少有,所以帝辛不免多看了他几眼,确实是人中龙凤。
“伯邑考,你此次来朝歌,不知道所为何事?”帝辛把玩着手中的一颗明珠,随意的问道。
伯邑考对着帝辛磕了一个头,分寸把握的正好,“伯邑考此来是向大王进贡的。”
进贡?这理由虽然好,但却在帝辛听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进贡的时日还没有到,谁会那么傻的来进贡,帝辛自然知道,这伯邑考肯定是为了西伯侯而来,进贡是假,借此提出将西伯侯带回西岐是真。
可送上门的东西,帝辛没有理由拒绝的,“好,你西岐忠心,将那些贡品交给比干王叔打理便是。”
帝辛说了这句话,就似乎没有搭理伯邑考的意思,比干连忙对了伯邑考做了一个眼色,伯邑考连忙接着道:“罪臣之子此来还有一事,万勿大王能够施恩。”
帝辛将手中的明珠放下,转眼看着伯邑考,低下头,这才能够看清楚伯邑考的样貌,“伯邑考还有何事,说出来,孤王可以考虑一二。”
伯邑考说话很诚恳,一字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罪臣之子祈求大王能够让家父回归故里,家父待罪之身,蒙大王怜悯,饶其性命,更在h里著书,可家父年事已高,恐怕将来坛白骨归乡,还请大王施恩!”
这西伯侯的年纪确实是不小了,若是在h里多呆几日,倒是有可能会性命不保,伯邑考这么说也是在情在理,帝辛这才明白,伯邑考进献那么多的珍奇宝物,不过就是为了换西伯侯回去。
帝辛其实不愿意的,他知道西伯侯德高望重,在西岐深受众人爱戴,对他的王权有所威胁,但伯邑考说的也很对,这西伯侯恐怕也活不多久了,自己又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呢。
帝辛有些想放过西伯侯的意思,比干已经看出了帝辛的犹豫,正想着大功告成,却没想到,那纱幔之后,去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大王且慢!”
说这话的正苏妲己,从那依稀可见的纱幔之后走来,她褪去繁重的后袍,只穿着那最简单的青云纱,外头绣着山水,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的白皙。
比干原以为当初苏妲己为西伯侯求情,大概是有些恻隐之心的,而今看到苏妲己想要阻止伯邑考为父赎罪,越发觉得她是是死性不改。
苏妲己知道比干对她一向很有敌意,可她也不在乎,因为,她要做的,确实是比干这个忠臣所要阻止的,伯邑考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失了礼数抬起头来。
他的阿九还是这等模样,只可惜,物是人非……
“王后这么早就来了,所为何事呀?”帝辛知道苏妲己一向慵懒,不会的起身的,但见她看着伯邑考,似乎是认识的,那种目光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启禀大王,臣妾与西伯侯的大公子,乃是旧识,听说大公子此来朝歌,冒昧前来,也是想问问父亲现在的身子不知如何了。”帝辛一定是苏妲己的身份下了功夫的,所以若是苏妲己装作不认识伯邑考,更是会让帝辛起疑。
帝辛听到苏妲己这么说,不免多看了伯邑考几眼,见他容貌俊秀,确实是吸引女子,他对苏妲己的感情很奇妙,似乎很想保护她,却不是那种简简单单的男女之情,世人都以为他独宠苏妲己,谁又知道,他与苏妲己却是那种最朴素的感情,并无那污垢之事。
“伯邑考,娘娘在问你话呢?”帝辛提醒了伯邑考几步,伯邑考连忙回道:“娘娘切勿担心,冀州侯身子比以前好了许多,并无大碍。”
苏妲己轻易的便将话题转移,偏偏就是不提那西伯侯之事,她随意的坐在帝辛的身边,伏在他的脚下,抬起头来,笑的谄媚,“大王,你有所不知,这西伯侯的大公子琴艺高深,若是得他一曲,定是要延年益寿呢。”
“娘娘谬赞了!”伯邑考诚惶诚恐的。
帝辛知道伯邑考琴艺很好,但没想到苏妲己会这么盛赞他,便越发的对这个伯邑考有好奇心了,“娘娘既然说你琴艺好,你便奏上一曲,若当真不负虚名,孤王就放了西伯侯,你看可好?”
帝辛本来也是想放过西伯侯的,这样正好是给自己一个台阶,苏妲己只恨那帝辛不明白她的意思,竟然说着说着还是转到这个话题之上了!
伯邑考心中其实是有些不情愿的,可比干听到帝辛已经松口,连忙暗示着伯邑考,速速奏琴。比干是相信伯邑考的才能的,连忙接过婢从手上的琴瑟。
伯邑考安之若素的坐在那榻间,双手微微抬起,放置在那琴瑟之上,食指先在那琴瑟之上勾起,试了试那音色,便知道那是难得的好琴。
他闭上眸,似乎是想起了那个毫无瑕疵的清心泉,那一片翠绿的竹林,那一只最可爱的狐狸,指尖流转的皆是他最美好的回忆,那些难以遗忘的日子。
他的琴声,总是能将听的人都代入其中,似乎也随着他欢喜,随着他快乐,女娲神殿还是那么的庄严肃穆,只可惜,一切都不在了。
那个清心泉上的男子不在了,那只小狐狸日日哀怨,在那泉边上再没有一丝欢乐,渐渐的,那只小狐狸也不见了,偌大的女娲神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那片竹林依旧。
最可怜的不是没有得到,而是得到以后再失去,那种痛苦,就如夜间惊醒之时的寂寥,伯邑考最害怕的便是这种感觉,他在那琴弦之上,仿佛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悲哀。
一曲作罢,便是连苏妲己都泪落,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似乎是见到了初佑大人,却在那么一瞬间消逝不见,她就差那一么一点就可以握紧初佑大人的手,只差那么一点……
苏妲己是如此,帝辛怎么不是如此呢,他最深的眷恋,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神,她冷漠,她无情,她高贵,她淡然。那清心泉中的碧龙荷盛开的正好,却在那琴声突变的时候凋谢了一池。
“好曲子,好琴艺!”帝辛首先反应了过来,拍手称快,脸上却有些不知名的哀伤,苏妲己随着帝辛反应过来,连忙偷偷的在那角落便拭去自己眼角的泪。
“大王听得可好,若是觉得伯邑考琴艺确实是名不虚传,就请大王施恩,放过西伯侯吧!”比干连忙进言,希望趁着帝辛这舒心的时候能够将西伯侯释放。
苏妲己反应了过来,脑子这才清醒了一些,站起身来,失了礼数的喊道:“不可!”
“为何不可?”比干已经是对苏妲己忍无可忍了,“恕臣直言,妇人焉能干预朝廷之事,王后娘娘屡屡阻止大王释放西伯侯,却不知是何意思?”
帝辛转眸看向苏妲己,满是探寻,他也表示很奇怪,苏妲己一向是帮着西伯侯的,上次为了保住西伯侯的性命,更是与他翻脸无情,就算是不当王后也要拦着他杀西伯侯,可这一次,却三番两次的阻挡,他确实是看不懂苏妲己这颗女人心了。
苏妲己感觉到了帝辛的目光,有些许起疑,她连忙笑道:“王叔说笑了!”她站在帝辛的身边,伸出手在帝辛的肩上轻轻的揉捏着,“妲己只是觉得,大公子刚刚来到朝歌,还是先去驿馆休息一下,西伯侯释放之事,大王自有安排。”
苏妲己的理由冠冕堂皇,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想要放西伯侯归乡,帝辛并不说话,只是由着苏妲己开口,已经是默认了苏妲己这主意,比干有话不能说,只能死命的瞪着苏妲己,将苏妲己当作那眼中钉肉中刺。
伯邑考见这等局面,只好从那琴榻之内走出,跪在帝辛的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罪臣之子这就回驿馆去修养,多谢大王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