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之前,敌我双方都在积极争取时间组织力量,准备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为了摸清黄家寨的情况,以便对攻打黄家寨进行全面部署,旗委调巴音坐镇大板桥,担任前线总指挥,负责一切事务,调巴特尔回旗政府协助孔冬工作。另外,旗委对全旗上层人物进行分析,认为大体分为四种类型:一类是死心塌地的叛乱分子,唯一的办法是坚决打击;二类是比较开明的,要团结他们;三类是观望的,参不参加叛乱尚未拿定主意,要积极争取;四类是虽然宣布参加叛乱,但与匪首有尖锐的矛盾,时时怕被吃掉,要进行分化。
这里单说格力扎布这个人,他在全旗不是最大的农奴主,但他好斗,不服输,并养了一批精干的家丁,打起仗来如狼似虎不怕死,所以那些大农奴主也怕他三分。但他却因争夺牧场输给了贡布扎布,而且输得很惨。他感到很窝囊,很丢人,想报复又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只好忍气吞声等待时机。
日本投降后他盼望国民党,却来了共产党,他大失所望。当得知国民党委任贡布扎布为反共救国军司令时大吃一惊,他既痛恨贡布扎布又怕共产党,左思右想没有出路,反正都是死,死在贡布扎布手里也比死在共产共妻的共产党手里好。权衡利弊,他决定参加叛乱。但出乎意料的是,所有参加叛乱的头面人物,这个被任命为团长,那个被任命为营长,而自己呢,被任命为一个队长,还编在贡布扎布直属团的一个营里,这不是明摆着要把自己吃掉吗?而且这个营长也不过是贡布扎布的一个打手,他算什么东西,怎么也站到我头上来了,真是欺人太甚,我不能往虎口里钻,要坚守围寨,打着反共救国军的旗号,扩充力量,自成体系,坐观贡布扎布与共产党斗,待到两败俱伤时,我再站出来收拾局面。想到这里他精神为之一振,感到出头之日即将来临。
贡布扎布确实想借机把格力扎布这个不服自己的家伙一口吃掉,但他却迟迟不来报到集中,屡次催促,总是以种种理由进行推脱。贡布扎布大为光火,于是下了最后通牒:“如再无理推脱不带队来集中,就以通共罪论处。”
格力扎布接到这个最后通牒也火冒三丈,想以牙还牙,但想了想又冷静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以自己现有力量还不足以与贡布扎布硬顶硬,特别是国民党信任他,更需耐心应对。想到这里他又忽然大笑说:“好一个贡布扎布,你在玩弄恐吓战术,你当前是集中全力与共产党斗,量你不会也不敢先拿我开刀。”继而又想,话虽这么说,但总得有个应对的办法,办法就是个“拖”字,他来恐吓战术,我以拖延战术应对,拖,软拖,硬拖,拖、拖、拖!
旗委反复研究,根据格力扎布与贡布扎布的矛盾和他现在的处境,是有可能从叛匪阵营中分化出来的,即使要他做到保持中立,对当前的平叛斗争也是有利的。于是决定由敖拉扎布给他写信,讲明形势,晓以利害,说清政策,指明前途。看他如何回应再研究下一步的工作。
格力扎布对敖拉扎布的信仔细看了一遍,小王爷在他的心目中是有地位的,要是别人的信,他是不会这么耐心看的。他认为信中的内容多是可信不可信的,但有一条是确信无疑的,就是贡布扎布将毫不留情地吃掉他。
但是,目前时局的发展尚不明朗,谁胜谁负难以断定,现在就与共产党合作实属冒险,但是多一条路也有好处,看局势的发展,谁胜就站到谁的一边,要紧的是保存和扩充实力。据此他给敖拉扎布回了信,内容有二:一是愿跟王爷合作,但不是与共产党合作;二是暂不取消反共救国军旗号,合作以秘密方式进行。
孔冬、敖拉扎布、巴特尔等人看了信,都大笑说:“一眼就看穿他是在玩脚踏两只船的鬼把戏。”敖拉扎布又回信说:“不要脚踏两只船,脚踏两只船是要被淹死的。”同时指出:“与我本人合作就是与政府和共产党合作,这是不能分开的,要合作就要取消反共救国军的旗号,公开宣布反正。具体如何安排可以商谈,格力扎布本人或派代表到政府来,或者政府派代表去都可以,但是不能久拖。”
格力扎布看了敖拉扎布的回信暗中高兴,想变被动为主动,在“或者政府派代表去”这句话上作文章。于是回信说:“愿与政府谈判,并且希望政府派代表来,更希望王爷与孔冬二位来,只有二位来有些问题才好当面商定以保证商谈成功,并以一个诚实的蒙古人的名义保证二位的绝对安全……”他认为孔冬和敖拉扎布是不敢来的。
接到格力扎布的回信大家议论纷纷,都认为这是阴谋,是想把孔冬、敖拉扎布骗去做人质。再说他太狂妄,他凭什么要孔政委和敖拉扎布旗长到他那里去谈判,主张不仅不去,而且要教训教训他。
孔冬却认为,格力扎布虽不是全旗最大的农奴主,但他的力量和影响却不小,他与贡布扎布有势不两立的矛盾,所以他虽宣布参加叛乱却坚决不去集中,如能争取他反正,不仅对叛匪起到分化瓦解的作用,而且能对一些较大的农奴主特别是中小农奴主起到稳定作用,这对平叛很有利。至于安全估计不会有问题,鉴于他和贡布扎布矛盾很大,不会把事情做绝。当然也并非一点风险也没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便有点风险也不怕,何况风险并不大。
敖拉扎布也认为这是争取格力扎布反正的好机会,机不可失,为了取得平叛的胜利,即使冒点险也要去。
巴特尔说:“格力扎布提出这样的条件只是一个试探,他估计孔政委和敖拉扎布旗长不敢去;但真的去了,不但出乎他的意料,也会起到打消其疑虑的作用。从格力扎布当前的处境看,他不敢下毒手,但也并非毫无危险,所以政委和旗长同志不能都去,只能去一个。”
孔冬很赞成巴特尔的意见,提出自己去,并对敖拉扎布说:“你也不要争了,就这么决定了。”
敖拉扎布说:“我去,我是旗长,在他们眼里我还是个王爷哩,见到我还要下跪磕头呢!”
大家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旗委开会作出两个决定:
一、孔冬和敖拉扎布各带一名警卫员去与格力扎布谈判,条件坚持两条,一是格力扎布公开宣布反正;二是所部全部编入旗大队,格力扎布可在旗大队任职。如同意这两条,其他要求可以放宽。
二、在孔冬、敖拉扎布去谈判期间,旗委、旗政府工作由巴特尔负责。
格力扎布家在格力浩特,有百多户人家,在当地是个大村庄,地势险要,建有炮楼,易守难攻。
孔冬和敖拉扎布老远就看到格力浩特的山顶上站了很多人,浩特外面也有很多手握枪支的匪徒,这肯定是格力扎布为防备孔冬和敖拉扎布带着旗大队来而布置的。当他们发现只来了四个人,而且没有后续部队时真是出乎意料。格力扎布亲自出村迎接,真的给敖拉扎布拜了下跪礼,其他匪徒也跟着向敖拉扎布下跪磕头。敖拉扎布向格力扎布介绍了孔冬。寒暄几句后,格力扎布引敖拉扎布和孔冬进入一个大院的大房子,房屋中有一大炕,炕上放着一张矮脚桌子,桌子上摆着炒米、奶酪、奶豆腐之类的食品,格力扎布请敖拉扎布坐在中间,自己和孔冬坐在两边,房中站立着四个持枪的匪徒。刚刚坐定,有一持枪匪徒冲进来大喊:“我要打死这个共产党!”
用枪指着孔冬,孔冬神色自若,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敖拉扎布见状大惊,倏地站起来指着这个匪徒大喝一声:“你想干什么,给我住手!”这个匪徒匆匆给敖拉扎布鞠了鞠躬说:“奴才绝不敢对王爷无礼,我只是要打死这个共党!”屋里空气顿时紧张起来。这时有个首领模样的人也刷地拔出枪来对准那个匪徒大喝一声:“你敢动一动我就崩了你,你小子逞什么能,也不看看是什么气候,今天是谈判,不是打仗!”格力扎布也大喊一声:“你擅自行动,丢了我的面子,再闹我就崩了你,快滚!”这个匪徒泄了气,耷拉着脑袋,跺了跺脚出了房门。孔冬仍然稳坐不动,有意不理睬刚才发生的事,也不看格力扎布的表情,但却高度地注视着情况的变化。对刚才这一幕,是格力扎布自编的戏,还是个别匪徒的鲁莽行为,只有根据事态的发展才能判明。
敖拉扎布气愤地指着格力扎布说:“你就这样对待客人吗!老实说,按你的身份还没有资格与孔政委谈判。孔政委认为你是一个正直的蒙古人,是会讲信用的,才亲自来与你谈判,光凭这一条你也应当诚心对待客人。可你却使出这种可鄙的伎俩,有什么信用可言,这不是一个蒙古人的所作所为。同时,你这也是对着我来的,你如果没有谈判的诚意,我们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