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黑土,原是舜帝封给弟弟象的封土,古诗云“左右山联脉,群峰若列营。南巡虞帝迹,有庳古封城。”便是印证。幽幽万载明月,照得这千里河山如银似水,平静安详。
夏听雨独自坐在简陋吊脚楼馆驿的床头,斜倚着身躯倚在窗前,痴痴地望着窗外。月洒青川,一缕清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窗台上,宛若镀了一层银色。
已经南下五个多月了,虽已是北方的深秋时节,但来到这南疆,却依然锦绣如春,并不分明。
一路上风餐露宿,过了汉中,中土的楼堂殿宇和衣着便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南疆独有的吊脚楼和穿着各色艳丽服装的百姓,十数个不同的民族在这里繁衍生息,各族有各族独有的衣饰,或是红、黑两色,或是花朵纹祥,或是男包头巾、女裹头帕。
南疆的山水也不似北方那般磅礴大气,而是给人一种平淡天真、自然清秀的气息;这里的人不似北疆的人骁勇善战,而是温和恬静,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情调。
夏听雨本以为到了南疆便可以打听到神农氏族的消息,然而事与愿违,这四个多月来百转周折,辗转于羊肠古道间数十个村村寨寨却毫无任何进展。
打听起来,有的说神农氏族早已销声匿迹了,有的说神农氏族根本就只是个传说而已,并不存在。还有的说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嫁人相夫教子,却跑出来找什么神农氏族,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若是一两个人说说倒也罢了,只是这种声音已然听了无数次之后,夏听雨也含糊起来,难道是爷爷老糊涂了,托付了她这么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夏听雨摘下爷爷留给她的那个小物件,一个通体碧绿的小葫芦,握在手中细细打量着。
小葫芦表面上刻了一些神奇的文字和漂亮的小叶子,叶子上面长有一颗红珠。虽然很小,却很清晰,字字珠玑,闪闪发亮,葫芦嘴被一个赤红的葫芦塞塞着,整体虽然大小只有拇指肚一般大小,拿在手中却沉甸甸的,颇似不凡之物,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和神农氏族又有什么关联。
夏听雨胡乱思索着,忽觉手臂上一阵清凉,向窗外望去,这南疆的天气好奇怪,刚才还皓月千里,忽然却又湿湿淋漓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溅湿了窗台,扬起了几缕尘烟,勾起了她的红尘旧事,那个大眼睛的男孩儿,钟天朗。
他还好吗?
虽只隔数月,却已好似多年。
还是一如既往的去药王谷采药吗?
忽而又想起了两人相遇的那一刻,想起了他痴痴望着自己的模样,又想起了他为自己的伤踝涂抹草药的情景,不禁莞尔一笑,忽而又想起了自己塞给他的香菱,细思如发,他知道自己的情意吗?
苒苒物华休,水阔天各处。
她有些冷落的看着手中的小葫芦,看着小葫芦上漂亮的小叶子,忽而像是想起什么。
“哎呀!对了!”夏听雨忽而叫了起来。
这叶子很像小时候爷爷给自己画过的一种药草,名字叫做赤珠草,又叫炎灵草。爷爷说过这种草很罕见,只在南疆的一处地方独有,雪莲和灵芝也不远不及它珍贵。
为什么这药草会出现在这个小葫芦上呢?是不是找到了这种草便能找到神农氏族呢?很有可能。
听雨惊喜于自己的灵光一现,连忙找了一方纸笔,将炎灵草的模样画了出来,留在天亮之后向人打听。
次日一大早,夏听雨早早的起床,梳洗完毕之后交了几枚房钱,向店小二打听了几处附近的药铺,便急匆匆的出发了。
她先是来到了最近的一家药铺,此时药铺刚刚开张,店伙计站在门口,还在打着瞌睡,迷迷瞪瞪的。夏听雨快走几步,来到店伙计近前,问道:“小二哥,你这里草药可多吗?”
店伙计是个年轻小伙儿,在这南疆沃土,人们虽然多是少数民族,但因地处贯通南北的交通要道,来往中土与南疆的商贾客人络绎不绝,为了更好的生计,这里的人大多也都会讲几句中土话。
那小伙正打着哈欠,被夏听雨这么一激,好好的一个哈欠只打了一半便没了下气,老大的不高兴,定睛观瞧,身旁站着一个少女,一身中土服饰,丽雪红妆,俏皮俊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当下斜倚在门框上,用鼻子问道:“你说什么?”
夏听雨心想年纪轻轻就这么耳背,便大声道:“我是问你,你这里草药可多吗?”
店伙计耳朵被震得发麻,老大的更不乐意了:“你这小姑娘嚷嚷什么,什么叫草药可多吗?草药不多能开药铺吗?”
夏听雨忙解释道:“小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是想让你帮我看看你这里有没有这种草药?”说完拿出了昨夜画好的草纸。
店伙计接过来看了看,嗤鼻道:“你这是草药吗?我们这药铺营生了好几十年了,从来没见过这种草药,不会是你画着逗我玩吧!?”
夏听雨接过草纸,点头道谢之后便继续向前走,心想:“没见过世面就说没见过世面,我跑出数千里地就为了骗你一个店小二!?“
来到下一家药铺,此时人已经多了起来,药铺掌柜的和伙计都在迎来送往,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人有时间理会她。她终于找了个缝隙拽着店小二指着手中的草纸询问,店小二看了一眼,回答得很干脆,不认得,便又忙去了。
夏听雨撅着小嘴,走出药铺,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这药铺,见这药铺门框之上挂了一副牌匾——万草堂。夏听雨狠狠地小声骂了一句:狗屁!甩头就走。
此时忽而听到身旁一人道:“屁者也,五谷杂粮之味也。”
夏听雨转头看去,一个江湖术士模样的人从南巷走过来,青眼黄髯,灰色衣衫,瘦的比竹竿粗不了多少,一只麦秸秆似的手捋着山羊胡,搞笑的是他的肩膀上蹲着一只灰猴吱吱吱的叫着,一只爪子抓耳挠腮,另一只爪子拿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块幡布,歪歪扭扭写着“算卦”两字,那猴子的尾巴还只有少半截,不时地摇摆着。
夏听雨望了这二货一眼,心中好笑,不知是猴子算卦还是人算卦,看来在南疆这生意不好做呀。
整整一上午,夏听雨一连走了附近好几家药铺,竟然无一例外的都不认识。她垂头丧气的在路上游走着,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要去哪里,看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此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已经一上午没有吃东西了,她观望了一下,前面不远处有个茶摊,几个往来南北的客商正在茶摊里吃茶休息。
夏听雨摸了摸口袋,只剩下一吊钱了,再这么下去,恐怕撑不了几日就该流落街头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觉得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便径直朝茶摊走去。
夏听雨到了茶摊要了些吃的,便独自低头吃着。吃的差不多了,结了账,刚要起身离开,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叫卖声:
“神仙算卦,算神仙卦,吉凶祸福,未卜先知。”
夏听雨回头一看,那算命的江湖术士驮着那半尾猴又来了。
其实夏听雨的心里本没有要算一卦的意思,可事到如今,有病乱投医,不免生出了算上一卦的想法,可手里盘缠已然不多,算一卦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此时那江湖术士也在茶摊找了一处座位坐了下来休息,半尾灰猴也跳了下来玩耍,幡布竹杆戳在一旁。
夏听雨凑过去,有些底气不足的问道:“先生,你这算一次,要多少钱?”
那江湖术士打量了几眼夏听雨,撸了撸山羊胡,淡淡说道:“这要看你算什么了?”
夏听雨从怀中取出一方折成叠的草纸递给他,道:“我要算这个在哪里能找到。”
那江湖术士打开草纸看了看,心中大惊却面不改色道:“这个吗,要半吊钱才可以。”
夏听雨一听,摸了摸口袋,道:“哦!你能算出来它在哪里能找到!?”
江湖术士道:“当然,这草名曰炎灵草,对吗?”
夏听雨此时二目放光,欣喜异常,没想到果然有识货的人,这下总算有些眉目了,也不枉自己兜了这么一大圈。当即从怀中取出半吊钱,递给这识货的算命先生,道:“还请老先生为我算上一卦,看这炎灵草究竟在哪里可以找到。”
那江湖术士掂量着手中的银钱,看着夏听雨,道:“这炎灵草乃稀世罕草,不知你寻找这炎灵草有何用?”
夏听雨想了想,其实她也不确定找到这炎灵草是否就能找到神农氏族,所以思索着说道:“这我也说不清楚,只有等找到这草之后再说。”
那江湖术士听闻此言,便不再追问,只道:“让我算一算。”他掐着手指算了片刻,说道:“这炎灵草,或许只有在东南神农山中才有可能找到。”
“东南神农山?在哪里!?”夏听雨急切的问,只因有了神农二字,便更加的有可能了。
那江湖术士道:“东南神农山,顾名思义,在此处的东南方向,据此还有近百里的路程。”
夏听雨得知了具体的所在,感激不尽,向这位神机妙算的算命先生拜谢后便匆匆出发了。
那江湖术士望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炎灵草乃神农氏族的嫡传圣药,只传于神农氏族本族中人,极少有外人认得,看来传闻的神农氏族果然重现了,只是不知这女孩是什么身份,也不知她拿着这草纸有什么意图。眼下首要之事是盯住这女孩,他拍了拍半尾灰猴的脑袋,朝夏听雨指了指,又拍了一下它的屁股,那半尾灰猴三窜两跳的跟了上去。
至于这东南神农山是否有炎灵草,他也不知道,只是信口胡说而已,目的只有一个,先诓住夏听雨,争取时间去报信。他此刻不再休息,捡起竹竿匆忙的消失在了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