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七夕
千黛坐在台阶上,夜色已入,她托着下巴,有些迷茫。
清铘此刻,是否美人在怀,良辰佳酿?
心里有些失落,她似乎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知他书房的烛灯是否还在燃,院子里的君子兰是否在想念往年。
那隔夜的温茶是否还醇香,那无意的诗句是否还眷恋。
她摇头轻叹,“这七夕,实乃伤感节…”
“是啊,没情人的女子,真是伤感。”
“嚯!”千黛吓了一跳,“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双喜靠在她的肩上,一脸痴迷,“我们貌美如花的玉妃娘娘要与皇上游湖,你说,我能不来叫你么?”
千黛满头冷汗,推开双喜的脑袋,无奈道:“那也是他们皇家的事,哪与我们有关。”
双喜几分羞涩的将碎发搁在耳后,“去就是了。”说完就往碧玉她们跑去,留下一脸莫名的千黛。
湖面上微风迷醉,岸边游客花灯,好不热闹,这乱世之中,原来也会有一刻,是平和的。
千黛站在侍女之中,琼珠一袭胭脂色的落地长衫,秀发被一支飞霞步摇盘成髻,耳边几缕发,宝石做环饰,纯真中几分醉人的妩媚。
皇室贵族皆在另一条大船上,这里只有皇帝和琼珠,看来琼珠的地位,早已超出一般妃嫔的位置。
宫中后位玄虚,竞争激烈,琼珠身后有景王,此刻又怀有龙嗣。
若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儿,可谓前途无量。
“但不管是男是女,也不过是个孽种。”
千黛冷漠的看着琼珠的肚子,琼珠似乎感受到不善的目光,偏头看来,目光像被隐在了一片薄雾中,千黛迅速低下头去,乖乖站着。
嘴角却裂开一丝弧度,心底一片冰凉的荆棘。
你生下他,怎会有善果?
两个不同物种的结合,只会被世人唾骂罢了…
千黛莫名的有些感慨,似乎感慨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铁石心肠。因为她知道,这孩子的以后,只会承受更大的苦难。
“娘娘,看来不语姑娘想情郎想的紧哪,脸都苦着呢。”碧玉嬉笑着说,紫玉插话,“是呀,也不然叫了她好几声儿了都还和呆子一样。”
众人偷笑,千黛尴尬的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得低下头去,装作羞涩。
琼珠对皇帝一笑,声音清脆,“皇上,不如准了不语,放她下岸与那情郎相会,也好应景了这妙节。”
皇帝欣然一笑,温和道:“准了。”随即又问道:“哪个是不语?”
千黛心中一紧,过了会儿,只得慢吞吞的走来,跪在地上,低着头。
头上一阵沉默,皇帝的声音有些低沉,饶有兴味,“抬起头来。”
千黛耐着脾气,挤出一个笑脸,心里腹诽:“你让我笑,我就笑?姑奶奶出生时你在哪?我可是比你祖宗还大,当年那南国皇帝若在,他都得让着我几分,哪怕是你这皇帝老儿?”
“好一双潋滟的眼睛,恐怕能及上的,只有那画上的九夜姬。”皇帝略显痴迷的回味着,他看着千黛,久久未能回神。
琼珠眼中的妒忌更加浓厚了,几分抵挡的对皇帝说,“皇上,今夜不是与臣妾的鹊桥宴么?”她撒着娇,几分哀怨,“您这样,臣妾好生伤心,只要美人,不要这个快要当娘的人了。”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哄着她,琼珠眼神示意,千黛立马行一大礼,“谢主隆恩,不语定会好好与丈夫相会。”接着快步退了出去。
来到岸上,她才松了口气。
呆在那女人身边,简直时刻要将自己剥光了站在寒风中跳《苏幕遮》。
看着热闹的人群,一扫船上的压抑。
“老板,这面具怎么卖?”千黛拿着一张红色的钟馗面具,朝着小摊贩说。老板见她是外地人,便狠心宰价,“八两!”
千黛肉痛,咬牙说:“这么贵?”
“你不买走开,就是这价…来来来,上好的面具,过来瞧一瞧,看一看…。”老板不耐烦的嘟哝,对众人叫卖起来。
千黛有些气愤,你一介摊主,居然敢宰我?我鬼坊斋都是明码实价!
“老板,这整车的面具我都要了。”
千黛回神,愣愣地看着掏钱的少年,“你…怎么会在这?”
尹川塞给她一串糖葫芦,垂眸嘟哝着说:“我一直跟着你,你都没发现,弄丢了你几次,后面又找了回来。”
他满不在乎的努嘴,斜眉微挑,“还不推车?”他又委屈道:“我的钱都用完了,你要好好呆在我身边。”
千黛微蹙着眉,一脸挫败的看着尹川,尹川在光影中露出一点笑容,眼睛弯的像月牙,她心软了。
对一个少年心软,而且是可以随口答应的事。
千黛有些内疚的低头,抬眸时已是温暖的笑容,她像初次见面那般,摸了摸他的头,“好吧,那你就跟着我,如果有想吃的就跟我说,姐姐给你买。”
尹川呆呆地看着她,内心翻涌无比,突然气恼地说:“你没有名字么?”
千黛惯性的回答:“有啊。”
只见尹川更加生气了,薄唇紧抿,“可你没有告诉我。”
不知为何,千黛更加歉疚了,“我.。我忘记了…“
“弥生。”
“骗我,这只是姓氏。”
“真的是弥生…”
“我买了一整车的面具…”
“……。不语。“
他破涕为笑,欣喜的说,“弥生不语,好逗的名字。“
“有什么可逗的?“千黛一脸头疼的表情,尹川浑然不觉,傻笑着说:”以后我就叫你不语。“
千黛面无表情的推车,向前走去,尹川跟在身后,无比兴奋。
似乎只有这个家伙才会傻兮兮的认为,她的名字多么重要。
她露出一丝未能察觉的笑容。
千黛抬头看着烟火,尹川回头,目光温柔,他似乎觉得…。
弥生不语。
其实是个不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