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胜腆着老脸跑到据点找王金龙。看到张胜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王金龙起初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连个座都没给让。张胜低声下气地把昨晚几个人商量的事情告诉了金龙,求王金龙和他们一块儿干一把。
王金龙开始一直虎着脸漫不经心地听着,等张胜说完最后一句,金龙心里极是受用,脸上立即拨开云雾见太阳,还埋怨了张胜一句:"你费那么多话干吗?直接告诉我不就完了。"于是,自此以后,几个人每天晚上在"桃园酒家"后堂练习射弩。后堂长有十五米,宽六米,非常宽敞,加上又是粮仓结构,密封性极好,哥儿几个在里面甩开了练外面也没人知道。
刚开始练时他们射的都是静靶,后来用活鸡、鸽子作动靶,练到最后又把灯熄了,摸着黑射香头。经过半个多月的苦练,几个人的射术都达到了较高水平。其实手弩在使用上有些类似现代手枪,单手双手均可持弩,而且极易瞄准,同时弩又是近距离攻击武器,对于本来就枪法很好的这几个人来说,在近距离内准确射击不是什么难事。
这天傍晚,哥儿几个按捺不住拿日本人试弩的心情,悄悄来到据点外的小树林里,静静观察据点里的动静。
由于天太热,虽然已到了就寝的时间,大多数鬼子依然还在据点的操场上纳凉。操场在据点的正南边,空旷、透风,据点东南方的小树林在微风的轻拂下发出阵阵的沙沙声,平添了几分凉意,入夏以来,鬼子都愿意晚饭后来操场乘凉消暑。四周不时掠过的探照灯灯光将操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年轻的鬼子们仍脱不了好动好闹的年龄特点,此时他们都已洗过了澡,大多数人身着和服或军便服,浑身清爽地谈笑或相互追逐打闹,还有人在哼唱着家乡的小调,喧闹之声远远传出。如果没有后面高大的炮楼和不时走过的游动哨,真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座日本的中学操场,坐在操场上的是一群单纯、阳光的中学生。然而,他们不是学生,他们是所谓的日本军人,更是一群被教化成凶残毒辣、血债累累的魔鬼和刽子手。
看着鬼子们如此逍遥自在,占魁忍不住低声骂道:"牲口们,唱吧、闹吧,要不然就没时间了。"突然,一个鬼子急速朝东南角方向跑来。大家一惊,以为行踪暴露,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弩。
只见那鬼子跑到据点东南角距大伙不到十丈的地方,迅速褪下裤子,站在壕沟边上哗哗撒起尿来。大家虚惊一场。探照灯清晰地勾勒出鬼子的身影,这是射击的极好机会。占魁看了一下大家说了声:"我先来。""嗖--"
一声轻响,箭迅疾划破夜空,钉上了鬼子面门。鬼子双手捂面,身体痛苦地痉挛了几下,慢慢向下瘫软、跌倒,最后扑通一声栽进了壕沟里。远处的鬼子依然在嬉戏打闹,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边发生的情况。"干得好!"占魁首发命中,且丝毫不留痕迹,大家小声向占魁祝贺。
不大一会儿,又有一个鬼子急速向东南角跑来,二话不说掏出家伙就准备撒尿。原来这里是鬼子们纳凉时一个约定俗成的解小便的地方。
这回王金龙当仁不让了,他简短说声"我的",便聚精会神地用弩瞄准了鬼子头部,轻轻扣动机括。
可怜这个鬼子还没来得及撒出尿来,一枝箭便从他的眼睛深深进入颅腔,他的生命也就在箭头访问他脑组织的一瞬间戛然终止,尸体栽入壕沟,找刚才的家伙作伴去了。
一会儿工夫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连干掉两个鬼子,这让继宗几人兴奋坏了。大家纷纷争了起来:"下一个是我的。"可过了好长时间也没有鬼子再过来撒尿。
继宗有些忍不住了,他提着弩,弯着腰,慢慢朝吊桥边上鬼子的岗亭摸去。木板搭建的岗亭外,一个鬼子哨兵正一动不动地以标准的站姿站岗。继宗隐藏在吊桥形成的阴影里仔细观察,寻找最佳的射击角度,但无论如何射击都有一定难度。
他轻轻挪动着身体,脚下一不小心碰上一块石头,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他灵机一动,顺手摸起石头扔进壕沟里。"扑通--"石头入水发出一声不小的声音。鬼子哨兵动了一下,似乎想过来查看,但随即又退了回去。继宗又摸起一块石头扔进水里,这次的声音比上次更大。"八嘎!"鬼子兵嘴里咋呼着,一拉枪栓,迈着萝卜腿走了过来,俯下身向沟里查看,想探个究竟。
此时两人之间只有一壕沟宽的距离。继宗毫不迟疑,扣动机括,箭直接钉入正在俯身下看的鬼子顶门。由于距离很近,箭的力道极大,整个箭身几乎全部没入到鬼子的颅腔里,他头都没抬起来就一头插入沟里呜呼哀哉,再也别想爬上来害人了。这里距四周岗楼、操场都有一段距离,没人听见他落水之声。
等继宗再回到哥儿几个中间的时候,张胜、和尚还没等到目标,两人急得直骂娘。和尚嘴里轻轻念叨着:"宝贝孙子们,快过来一个让爷爷试试新式武器,要不然爷爷要生气了,爷爷一生气就不好玩了,听话啊孙子们,来一个就行,爷爷不贪心。"这话听得大家忍不住暗笑,还新式武器呢,几千年前就有了。
恰在这时,两个小鬼子一前一后追打着往这边跑来,前面的边跑边不停躲闪着,虽然离得不是很远,和尚的弩始终瞄着前面一个鬼子的身体,但很难瞄准。
由于太想试试新武器了,和尚还是耐不住发了一弩,但没有命中。
这枝箭是擦着前面鬼子的耳朵飞过去的,箭划过空气的摩擦声使鬼子一愣,他茫然地朝四周望了望,有些莫名其妙,但第六感告诉他黑暗中可能隐藏有危险。
这时后面的小鬼子追了过来,前面的鬼子叽里咕噜给后面的说了几句什么,两人往据点外的夜空中扫视了一圈,然后一齐往远处人堆里跑去。
天已经很晚了,鬼子们陆陆续续回宿舍睡觉去了,再没有一个鬼子过来撒尿。张胜、和尚彻底失望了,两人沮丧之极。
濑川皱着眉,满腹心思地呆坐在办公桌前。
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枝似箭非箭的东西,这是今天早上在操场上发现的,很显然,这件东西是从外面飞进来的,而且还具有一定的杀伤力。
昨晚又有三百士兵神秘失踪,其中还有一个哨兵,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蹊跷之极。
濑川联想到马兰峪遇伏、沼泽地失踪士兵被杀等,他感到在据点的周围一定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存在,他们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据点和皇军士兵的一举一动,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他们就会猛扑过来,随时准备置人于死地。
最近的军情通报中,介绍了一个多月前发生在距此不远的猴爪崖煤矿的战俘暴动经过,近三百名战俘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发难,打死打伤一百多名皇军官兵后逃跑,然后如人间蒸发一样销声匿迹。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会不会和这批战俘有关?他不停地胡思乱想着。濑川还很年轻,三年前毕业于富士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直接分到满洲大岭子山要塞,《日苏友好条约》的签署使日军避免了在中国大陆两线作战,因此大批的要塞老兵和军官被调往南洋作战,他作为为数不多的骨干留守下来。随着留守部队新兵的不断增多,他的军衔也在不断晋升,三年之中,他从一个普通的陆军士官升迁为陆军中佐。大岭子山环境封闭,四周皆山,对面是不设防的苏联国境线,后面则是满洲国,那里似乎离战争很远,他每天指挥新兵不是进行课操训练,就是保养要塞军用物资,然后就是写信读书,日子倒也优哉游哉。
调到华北之后,战争的气氛逐渐浓厚起来,柳林镇据点被炸的惨状使他感到了战争的残酷,最近据点接二连三的出事更让他有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直觉告诉他,危险已经离自己不远了。在此之前,他没有指挥部队进行作战的经验,也没有在占领区进行统治的历练,最近发生的一切令他一筹莫展。他烦躁地狠拍了一下桌子。箭在桌子上跳了一下,他的思路也随之一跳。
他仔细地打量起箭来:箭全长约二十公分,箭头呈三棱状,箭身为木质,从箭头和箭身的色泽看,此物为新近制造加工出来的,只是箭头的铸造工艺略显粗糙了点。
濑川抽出佩枪,退出一颗子弹,认真进行了一下比对。他惊奇地发现:箭头的圆弧线和手枪子弹头部的圆弧线有着惊人的相似!
喜欢看书学习的他知道,弓、弩作为战争武器退出战争舞台已经有一个多世纪了,只是在民间作为一种狩猎工具依然还在使用。而中国人早在几千年前就开始使用种类繁多、作用不同的弓弩,自己手里现在拿着的应该属于弩箭,而且是小型的手发弩,这种弩的有效发射距离不会超过四十米。如果有人拿着弩向据点内发射而且还要命中目标造成伤亡的话,它应该是紧贴着壕沟外围向内发射的。
可是,即使弩箭近距离内具有一定的杀伤力,但也不至于令被射中者消失得无影无踪啊!看来士兵的消失和这枝神秘的弩箭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