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坐着。
“父亲最近受的刺激比较大,这里似乎也不如以前了,”陶兮茉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请医生来给他看过,说是遭受大的刺激,神经系统有什么损伤,但是劝他去医院做全面检查他又不肯,兮初,父亲老了。”
陶兮初呆呆地低着头,“是啊,可老头儿他怎么会老呢。”
“你呢,你还好吗?”
前段时间兮初打电话回来说结婚了,吓了她一跳。
那时父亲的事还没有闹大,但已经够他焦头烂额的了,听到兮初说嫁给褚南东父亲的事情就不会闹大,而且从以往姐妹俩的电话联系里,陶兮茉已经知道两个人感情很好,以为这样一来算是很好的结果了,既保全了父亲,又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虽然有些仓促。
但她高估了褚南东对兮初的感情,领证没多久,父亲的事情还是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本来父亲已经活动好,大不了早点退下来,至少保全了自己的名声,却不料网络攻势势不可挡,上面压力大,最终还是下达了严查的指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哪里那么容易,父亲这次很难全身而退了。
“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当初瞎了眼。”陶兮初苦笑,“姐,你说我相男人的眼光怎么这么差呢?”
晚上,陶兮初仍然没能见到父亲。
她摸不透父亲这样做原因何在,因为自己被歹人利用给他带来伤害而生自己的气?还是因为自己拿一生幸福去换他的安生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无法面对自己?不论是出自什么原因,无论父亲对自己是责难还是愧疚,都不是陶兮初想看到的。
这么多年里,因为没有母亲,姐妹俩没少让父亲操心,父亲身居要职,工作总是忙碌,却依然将她们姐妹照顾得很好,既当爹,又当妈,从来没有被打垮过,今天,从姐姐那里了解到的父亲的情况却很不乐观,不仅仅是她陶兮初,在陶兮茉眼里,父亲也是个永远打不到的人,却是真真实实的,栽了个实实在在的跟头。
陶兮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开机,马上就有好几个短信进来,提示有人拨打过她的电话,陶兮初在通讯录里快速找到褚南东的电话,却发现按下拨号键竟那么艰难,她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放弃,正为自己的懦弱自嘲之际,电话却自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正是自己刚才想拨的褚南东的号码。
“不是说到了要报平安吗?”电话刚接通,就传来褚南东不悦的声音。
陶兮初正想开口找个理由搪塞,电话那头又传来声音:“别跟我说什么航班延误的破借口,骗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陶兮初也不恼,顿了顿,才开口,“没什么平安好报,对我来说,对我的家来说,最近跟‘平安’这两个字已经没什么缘分了。”
褚南东本来因为陶兮初的关机焦躁难安,电话终于打通的时候虽然说话的语气不怎么好,但毕竟安下心来,这会儿听到陶兮初的揶揄,回想起当初允诺她的和事实发生的,又觉得欠她不少,也没了气,只是沉默。
没有人挂电话,良久,褚南东才复开口,“他……你父亲,怎么样?”
陶兮初嗤笑一声,“褚南东,你不是方法有的是吗,何必在这里假惺惺?你要是想知道老头儿现在什么样儿需要从我这里打听吗?一个老头子,一把年纪被双规,每天呆在家里跟软禁没什么区别,你说他怎么样?”
褚南东阖眼,终究是没忍住,“他做错了事,不管现在他需要面对什么,都是罪有应得,你当初不也觉得是他对不起我们吗?否则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让他知道?因为你清楚,如果在我们还没准备好的时候被他知晓,那我们必定死路一条,你这个人,看似大大咧咧的,是非观却很明确。”
顿了顿,见陶兮初没有打断的意思,褚南东继续说道:“你之所以如今这般态度,只是因为我的言而无信、弃守承诺让你无法接受,你恨我,不是因为我与你父亲为敌,而是我欺骗了你。”
“够了!”陶兮初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褚南东的话。
褚南东当没听见,继续说道:“陶小猪,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伤害了你对我的信任,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虽然我明知希望渺茫,但是还是想请求你的原谅,不管你信不信。”
两天后,陶兮初终于见到了父亲。
陶兮初的机票是双程,明天就是回X市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此行见到父亲的机会渺茫,却在下午的时候看到了父亲自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当时陶兮初正和陶兮茉在客厅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见父亲出来皆是一怔。
前两天听姐姐说父亲,陶兮初还没有什么直观感受,现在看到父亲,竟然是一副姿态颓然神色暗淡的模样,头上的白发似乎也多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几道。
陶岭越缓缓走来,也在沙发上坐下。
“老头儿……”陶兮初声音哽咽,她从记事起就一直叫父亲“老头儿”,父亲从来不曾因为她的没大没小责骂过她,而每次,当她老头儿、老头儿地喊他的时候,她要么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要么是生气的样子,而现在,她心里五味杂陈,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又觉得自己也是个可怜人,即使这样,她仍脱口而出喊他“老头儿”,却只听出来一股悲伤的情绪。
陶岭越伸手,示意她不用多说,良久,才叹了口气开口。
“丫头,别难过,当年是我做错事,这叫罪有应得,只是苦了你们姐妹俩,对不起,父亲让你们蒙羞了。”
陶兮初和陶兮茉一边噙着眼泪摇着头一边伸手一人握着陶岭越的一只手。
陶岭越将两姐妹的手重在一起,自己的双手又将这两只手牢牢覆盖住,“兮茉,兮初,父亲对不起你们,我一辈子下命令下惯了,对你们自己的事也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插上一脚,到头来弄得你们自己不幸福,我这个当父亲的又何尝开心过,以后你们的事我是想管也管不着了,但你们切记,不要让我和你们的母亲担心……”